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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落叶应了一声,她终于有兴趣打量起萧子衿来,“喜怒无常的人最可怕。”
“也是啦。”萧子衿凛冽起来的气息一散,也就不再追问了,他一步一步轻轻巧巧的跟在洛叶身后,“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提起这个姓名而已。”
“哦……”洛叶又沉默了,她打了个哈欠,脚下稍一错落,便拎着酒葫芦离开萧子衿数十丈,萧子衿的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这神出鬼没的身法。
“姑娘慢走。”萧子衿挥了挥手,他的神色一黯,不比方才那样嬉笑从容,“唉,我到临安前明明还无风雨啊。”
而提着破剑逃远了的洛叶长长的舒了口气,“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招架不住了。”
缘着前晚做下的记号,洛叶只绕了两个弯路就赶到了远方镖局,她随手将衣角撕下一块蒙上了脸,束成马尾方便行动的长发也散了下来,她将一身的气息都变了变,可不能让桑凡认出自己来,否则回去又要挨说了。
“谁?”
敲门声惊动了院子里还在练枪的桑凡,桑凡抹了一把额上头的细汗,他寻地上一粒石子,于指尖一弹,门栓应声而落,一个披头散发蒙着面的小姑娘便喝着酒出现了。
“前辈。”
这小姑娘一双眼睛笑眯眯地,显得精神又有礼,一手酒葫芦,一手拎一把奇形怪状的剑。
“你……就是下战书之人?”
桑凡自她这个人身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便将目光放在了剑上,这把剑歪斜错致,虽有些生锈,但难保不是什么独门兵器。
“在下……无名人,请前辈赐招。”
剑在洛叶的手上一抖,如此残铁也发出蜂鸣。
“哈哈哈哈,好!”
桑凡刚热完身,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挺枪的架势够刚猛,但冲劲太大不易回招,枪尖走灵巧但枪身不怀柔,时间一长,劣势远胜优势,洛叶手上的剑自顾自的走了七招,桑凡就有些吃不消了。
“姑娘可知道卜知坊的看门人?”
桑凡向后踉跄两步,退出了战圈,他性情直率,倒是不介意自己这一输,“那看门人也耍得一手好枪……我观姑娘年纪轻轻,何不……”
“咳……咳咳咳……”正喝着酒的洛叶被这话呛到了,她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晚辈只想挑战前人。”
“唉,可惜了。”桑凡摇了摇头,“倘若你们二位一战,桑某还想就近围观呢,那必是精彩无比啊。”
“也许吧。”洛叶耸了耸肩,她随手将剑一扔,这把剑早已经承受不住两股内力的激荡而遍生裂痕,这一脱手,只听得几声崩响,碎成了三段。
桑凡啧啧称奇,他也好酒,见这姑娘千杯不醉的架势,就又生了争胜之心。
“我这里有五坛状元红,姑娘豪气,今晚可共饮?”
桑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过去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夜早已过尽了,天色还有些阴,那姑娘早就不见了。
桌上摊放着一张沾了酒渍的挑战帖,是洛叶托他交给胡汝名的,说来还是白天那张旧的,只是将桑凡的名字涂掉罢了。
萧子衿贴着墙角等了大半个晚上,阵阵酒香从砖缝中透出来,等鸡鸣时分,方才见到一个偷偷摸摸的影子晃了出来,蒙头盖面,披头散发,还怀抱着一大坛酒。
光见这猫着腰的背影,萧子衿就能认出洛叶来。
前后也不过两面之缘,只是萧子衿有目的藏在里面,因此所有的不经意都成了刻意,这般熟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深知洛叶的能为,萧子衿不敢跟的太近,至少也要拉到五丈以上的距离。
两人三越五纵,又走岔了一次,天空敞亮了才得到卜知坊。
随着开门声,洛叶喜滋滋往里头钻,她护着酒坛子,附耳同那来开门的侍女说了什么,那侍女脸一红,低着头给她指了指,让洛叶能够平安的避开萧竹音。
趁她们不注意,萧子衿沿墙一滑,他是来卜知坊问事情的,却不想走大道。
萧竹音撑着头看着窗外,手里把儿玩着一块碧玉,闻酒香便知道有人回来了,这般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行径,恐怕是为了怀抱里那坛状元红吧。
自己何时禁过她的酒?萧竹音想着,低头一笑,她忽然开口道:“公子入饕餮之口,不怕尸骨无存吗?”
萧子衿在房梁上荡了一下,足不沾地的借惯性一旋身,平稳落于萧竹音的面前。
铃声大作。
这房间看起来温良无害,充斥着一股书香味,但其实每个角落里都布着暗线,线上绕铃,除非知道方位,否则根本避无可避。
萧子衿“哦?”了一声,老神在在的为自己斟了杯水。
萧竹音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来,茶水是热的,杯盏有两个。
萧子衿喝完了茶,原本想问的事情又被吞入腹中,他转了一下杯子,退出两步来拱了拱手,“多谢姑娘的茶。”
“嗯。”萧竹音没有留他,铃声又一响,吞没了萧子衿的身影,这一次是试探,她知道这男人必然还会再回来。
萧氏的渊源不比洛姓那般血腥,甚至也不够亲密,数十年前就被掩藏的秘密,萧竹音心中还不知道对方了解多少,所以她要等,等萧子衿问出第一个问题。
☆、大道
胡汝名是临安城里的风云人物,他有一座庄子,号称无双,儿孙满堂,个个文韬武略,还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妻子。
他的剑法有君子之风,“大道十式”纵使是在他最富盛名时也只用到第八招,他二十仗艺走大散关至淮水一带,曾入军中,因此和圣贤王赵思明结下了友情,甚至一度被称为“关北神将,大道无疆”。
桑凡受人之托,将挑战信送至无双府中时,胡汝名刚将赵思明的二公子赵良玉送走。
这些年北方蒙古渐渐壮大,金与西夏内忧外患,也就渐渐放松了对中原的控制,赵思明的年纪也大了,便将军权交出,回到临安来安安心心的做他的逍遥王爷。
说起这赵思明,那更是了不得。
皇亲贵胄之身,却精通兵法策略,年轻时有“不败骄阳”之称,武艺超绝,博览群书,在最风光的年岁里卸甲而归,将所有的虚名实权都交还给当今圣上,除了还挂着一个王爷的头衔,就已和江湖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膝下三位儿女,以长公子赵闵最为聪慧,得他真传,但他最疼爱的还是小女儿赵希铃。
不过……谣言所传,赵闵非是赵思明的正妻简氏所生,乃是个来历不明的,因此不得青眼,纵使惊才艳艳,在圣贤庄里也没什么地位。
胡汝名将这邋遢不堪的书信往掌心里一托,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他皱了皱眉头,“桑镖头见过那送信的人了?”
桑凡对胡汝名十分的敬佩,但凡他问,知无不言。
“见过了,是个小姑娘,剑法不纯,混合着刀、枪、棍、棒之风,但确实是个高手。这点年纪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炼造出这么好的功夫。”
胡汝名点了点头,又道:“可有什么特别?”
这么一问,桑凡倒是愣了愣,他仔细地回想起那晚过招时的不同之处,犹疑道:“每过一招她好像就要喝点酒,晚了,变招时似乎会有些迟钝。”
“嗯?”
胡汝名的脸色微变,“变招迟钝?是不是因为手臂僵直的原因?”
桑凡摇了摇头,“我与她云壤之别,实在无法分辨。”
“哈……”胡汝名笑了,他命管家将桑凡恭敬的送出府外,手中却捏着那张皱巴巴的挑战信。
如果说胡汝名还有什么害怕的东西,那么信中的笔锋走向算一个,手臂僵直的人也算一个。
“快!把夫人请来。”
胡汝名急急的奔书房而去,桑凡口中的这个小姑娘似乎将这两样都占尽了,不可不防啊。
胡汝名的妻子,姓简名琢,乃是圣贤王妃的胞妹,生的自是倾城容姿,性情虽然活泼却难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胡汝名有许多事都与她商量了才会下决定。
“屋里的窗都关了,为何不燃灯?”
简琢到他书房时,只能隐约看见一道影子动了动,闻声方醒悟过来,将手边的红烛点亮,胡汝名不知在想什么入了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简琢的心思一动,这些年里,能让胡汝名动摇的只有一桩血案,一桩他不是主导,却是帮凶的灭族血案。
“阿琢,我觉得他们回来了。”
胡汝名叹了口气,他拉过简琢的手置放在自己的掌心,时间没能在他妻子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却生生将他催老,现在的胡汝名,已经不是当初自由而奔放的少年郎了。
简琢安慰的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