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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竹音微微地叹了口气。
“坊主,这人头我去送吧?”
洛叶不知何时趴在了窗户口,她看出了萧竹音的惋惜,便歪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同萧竹音说话,“你别太往心上去。”
萧竹音笑了笑,“他们杀人灭口,无勇无谋,我并没有……”
“你有,”洛叶举着酒葫芦,露出的半张脸上少有的认真,“你多情我寡义,所以你动脑子,我杀人,这样很好,为了你自己,不要改变。”
她风一样飘入屋内,拎起血污中的人头,又风一样的飘远了。
“嗨,坊主,等我回来奖我三坛桂花酿呗,我的酒葫芦又空了。”
“哈……”萧竹音无奈,她不算是个完全的江湖人,恩恩怨怨,生生死死,虽也见过不少,但要释怀又谈何容易。她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冷漠的人,纵使挂怀,也只在这一时半刻罢了。
“堡主堡主!”
一大清早的,吴冬岭就被人吵醒了。
年轻的弟子蓬头垢面的捧着一封信闯进卧室内,结结巴巴的指着外面道:“堡主……人……人头……还有……人”
吴冬岭心中一跳,慌忙中也不知穿鞋,随意照了件白褂子就下床来看那封染了血的信,这信贵重,值两箱黄金。
信是萧竹音早就写好了的,笔笔追录着黄金的来历,吴冬岭越看越心惊,一张本就惨白的脸染着冷汗,显得更加病态。
“送信的人呢!”
吴冬岭急声问。
“在……在大门梁上。”
洛叶喜欢高处,高处近天,偌大一片江山装进眼里,喝起酒来才豪气。
寒山堡的大门足够高,足够气派,这么大块的汉白玉雕成柱子,洛叶往上面一躺,感觉自己财大气粗,下面有不少人拿着扫帚或梯子想驱赶她,洛叶躺了半天,也只等到他们爬了一半。
吴冬岭赶来了。
“嚯,这也太狼狈了”,洛叶心说,面上却还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等吴冬岭靠近了才略微端正一下坐姿。
“堡主,你毁约在先,卜知坊要回礼了。”
吴冬岭仰头看着洛叶,这堂皇富丽的大门上除了乞丐一般的洛叶外,还有一颗人头,孤零零的安放在“情义千秋”的牌匾上面,那是罗佑,寒山堡的刀。
“不……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吴冬岭抹了一把冷汗,“难道是罗佑哪里得罪了卜知坊?”
“唉……”洛叶叹了口气,她心里明镜似得,但有时候真相说出来利人不利己,她是懒又不是蠢,只摆了摆手,吆喝吴冬岭离开,“今天日中吧,你们寒山堡就要易主了,堡主别说卜知坊绝情,话提前说了,堡主趁现在快逃还来得及。”
“卜知坊也对我寒山堡有……”
“没兴趣,”洛叶轻飘飘的打断他的话,人似只短线的风筝忽然坠落,离地一丈时借了秋风之力滑翔而去,“卜知坊事多,买卖至今日止,以后寒山堡的事情不闻不问。”
“少侠!少侠!”
吴冬岭追在她的身后连喊两声,却转眼就失去了洛叶的踪迹,堡里突然大乱,有人冲出来大喊。
“大当家的活过来了,大当家的活过来了……”
吴冬岭如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凉水,怔怔地茫然起来。
“堡主堡主,千山门门主说接到了卜知坊一封书信,正在山下骂您贪得无厌,卑鄙无耻……”
“堡主,峨眉掌门也……”
“燕山六侠来了,说要铲除祸害……”
嘈杂慌乱的人声和脚步声将吴冬岭淹没,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做好的陷阱里,罗佑的死,周随成的复活都在针对他,他是想杀萧竹音灭口……但计划安排在周随成下葬后。
萧竹音只用了一个小小的手段,便将整个寒山堡握在了手心里,吴冬岭看着向自己行来的周随成,通体冰冷,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真相
树林中,秋风瑟瑟。
洛叶忽觉身后有人跟踪,她醉猫般将身一旋,足尖踢在树干上,似离弦之箭往来人藏身之处射去。
剑意
迫人的剑意,分草扬灰,跟踪洛叶的人一压头上蓑帽,他未进也未退,一张脸微微低着,隐在帽檐下。
洛叶与他半臂距离,相互试探与僵持着。
洛叶记得这个人,他曾在湘北寨与寒山堡闹事时混在人群中打量过自己,但这种形式下的单独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哈……”洛叶笑一声,她掏过腰间的酒葫芦灌满一口,酒是新酒,桂花飘香,但总不如陈上数十年来的浑厚,洛叶好酒,却总也喝不醉,她的枪是酒坛子里泡出来的,越喝越利。
“……酒喝多……不好。”
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甚年轻,平平缓缓,冰冰冷冷的,他有一把剑,五彩斑斓形状怪异,如个孩童玩物。
他对上洛叶,却并没有拔剑的意思,他这样的高手,其实说来也不必拔剑。
摘叶飞花,卷风扬土,都已是他的剑,洛叶身在剑阵中。
“你要拦我?”
洛叶仍是笑眯眯的模样,她甚少会对什么上心,纵使一日苍天塌下,自有万里江山矗立,哪里轮到尘埃里的蝼蚁担忧。
她面前的男子闻言,却只稍稍退开一步,剑意消弭,方才那一幕宛如梦幻泡影。
狼可似犬,收爪牙而已。
“你还跟着我吗?”洛叶问。
男子摇了摇头,“当见则见。”
“那我先行一步。”
轻功绝顶,一支独秀,洛叶想离开无人能留,那男子再将帽檐压一压,反身而去。
卜知坊中恩怨已止。
萧竹音这个时辰多半是在书房中,她经营的是情报买卖,一条消息可值万两黄金,所以风险也大,不事前安排好后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当连云寨与寒山堡同来卜知坊时,萧竹音便布好了一个最简单的局,请君入瓮。她与洛叶相比,或不善武艺,但萧竹音是个骗子,杀人不见血的骗子。
“事情结束了吗?”
萧竹音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看着老大不客气的洛叶,后者门也不敲的闯了进来,此时正将自己蜷成一团塞在椅子中猛喝酒。
“嗯。”洛叶闷闷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不甘心的样子。”萧竹音指了指桌边垒起来的酒坛,又道:“酒在这儿,一半新,一半陈。”
洛叶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立即行动,她道:“我回来时遇到了一个人……故人。”
“要我处理吗?”萧竹音问。
“嘿嘿……”洛叶抹了一把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愚蠢模样,“不用了,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坊主管我酒饱就好。”
萧竹音点了点头,她将手边的银票递过去,面额不小,足够普通农户五、六年的吃穿用度。
“这是湘北寨的那部分,算你一成,再加上这个月的薪水。”
“哦……”洛叶懒洋洋的笑着,“坊主帮我收着呗,酒钱就从里面扣。”
“话说……”洛叶一停,好奇地望着萧竹音,“两家都收钱啊……”
寒山堡两箱黄金买得一个消息,让湘北寨几乎鸡犬不留,同样的,湘北寨也可以用万两银票买下凶手的身份。
周随成有赤子之心,他在萧山落草为寇,却并不算胡作非为,萧竹音看他顺眼,所以伴随情报奉送了一条杀计。
罗佑是个莽夫,卜知坊前酒赌,他未来,必然是在看守寒山堡,给他一封“亲笔”信,注明时间地点与灭口对象。
周随成假死,带着他的尸体,吴冬岭回程的脚步必然大大减缓,半日路程叠成两倍。
纵使回返,为防夜长梦多,吴冬岭定急着要着手祭奠事宜,他表面上仍要树立起重情重义的形象,这些俗根本无法免。
这一忙,至少也要忙到凌晨,顾不上罗佑,更顾不上探听消息,卜知坊做生意不可先破规矩,但若雇主先动了手,反击亦是理所当然。
杯中毒名“醉生”,枪上药名“梦死”。
醉生梦死不仅可以止血生肌,更是强身健体的良药啊,服者一日之内心缓脉沉,若不睁眼,便称“假死”。
“小洛叶,我是个生意人啊。”萧竹音微笑着端起手边的小盏与洛叶对饮而尽。
风吹过院中的苍天巨木,阴影缭绕,策生谋死。
洛叶守在门前等萧竹音入睡,善用心思的人总不易入眠,得亏的洛叶耐心好,有时连守半月也无怨言。
萧竹音很喜欢被洛叶守着,所以有时候对一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半夜,倚坐在台阶上的人抹了一下口边酒渍,她见房中已熄了灯火,渐渐也安静了许久,便锤一锤僵直的腰腿,晃晃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