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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至二人走远,胡亥轻叹了一声道:“唉!你要做的事情,朕已经帮你做到了。”
“多谢!”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竟是如此的熟悉。
“那么,隐妃,你可告诉朕那件事情吗?”
方才还是木偶娃娃一般的白隐竹,此时已经有了生命。这个佳人,还是往常一样的清丽,一样的恬静。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幽远:“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我再多言?”
胡亥苦笑一声道:“朕还是听你亲口说出来,这样朕才能给自己一个理由……”
白隐竹的眼神缓缓低了下去,望着地上一片染血的桃花道:“什么理由?”
胡亥轻轻一笑,又变回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桃花公子模样:“一个错过你的理由。”
多年真相(1)
“那日你离开……”白隐竹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回忆那天的一幕一幕,道,“我记得,那日……是淹没众生的大雨之日……那日的雨……好像是上天在为苍生哭泣一般……”
“你可看见……朕……我……我留给你的竹简?”胡亥想了片刻,最终将“朕”字咽回了喉咙里。多年前的风雨之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给他带来的是生的希望。
白隐竹犹豫了片刻,道:“没有……”
“怎么可能?”胡亥惊呼道,“蒙将军是不可能违背我的命令的。”
白隐竹婉然一笑,笑容之中尽是苦涩之意道:“怎么不可能?他何止违背了你的命令?他连嬴政的命令都敢违背。对了……你说的可是……那片……刻上了字的竹签?”
胡亥急忙点头道:“正是……”
“当我看见它的时候,它正躺在屋外的泥土之中……”白隐竹道,“上面已经看不见有任何的字了,只有内力抹上的手印……”
“什么!”胡亥惊呼出声,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他们二人的第一个错位,便是从这时开始。
原来,一步的错过,就是步步的错。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道:“那么,第二次在阁中……你是认出我的?”
白隐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胡亥的声音,一时之间,颤抖异常:“那你为何……为何……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来,都是在找你?”
“知道,怎会不知?”白隐竹望着胡亥的眼睛,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道,“陛下的事情,恐怕,整个秦国……不,整个秦朝都知道了。”他却是落得贪恋美色这一狼藉骂名。
“那你又为何又装作不认识我?”胡亥叹了口气道,“你是故意的?”
“想必殿下一定调查过我的身世了吧……”白隐竹轻轻笑了,笑容之中尽是饱经沧桑的苦涩,“殿下又岂会不知?”
胡亥也不是愚笨之人,道:“你点桃花,遮住那个伤疤,便是不想与我有任何交集吧。”
若不是这次赵高将白隐竹带回之时,她是昏迷的状态,根本无力去画上那朵桃花。
若非如此,胡亥还真不会看见她手臂之上,那一个凹凸不平的牙印。
胡亥轻轻叹息,他记得抚摸那个牙印的感觉。滑腻的皮肤之上,一丝一毫的瑕疵都那样的凸显,那道印记,宛若刀刻的一般,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白隐竹也不解释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你还是强行要让我做你妃子,我就知道,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牵绊项羽的工具。”
“不!”胡亥急忙打断白隐竹道,“并不是……并不全是这样……”
白隐竹轻轻一笑,继续道:“我自然明了你的目的,于是便将计就计。”
胡亥苦笑,他的眉间紧紧皱起,自己犯下的错,果真是自己尝到苦果:“罢了罢了。你实在不必这样做,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自己早遇见她有怎样?这一步的错,便失了所有。
白隐竹沉默,她知晓,这一生,只能负了这个人。
终于,胡亥还是忍心打破这尴尬的平静道:“你还是把解药服了吧,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伤害自己……至于,你身上的蛊,我会找人帮忙的……”他一定要帮她消除身上所有的毒,哪怕……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道:“你的族人,一种两百一十八人,当初死了的只有两百一十六人,还有两人……”
“还有谁?”白隐竹急忙冲到了嬴胡亥的面前,疾声道:“是谁?是谁?”
多年真相(2)
胡亥似乎特别喜爱看到白隐竹着急的模样,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并未作答。
白隐竹的眼眸低垂,眼神之中有一种名曰祈求的目光闪烁,她婉然道:“还有一个人,是谁?你告诉我,可好?”这是她的宿命,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啊!
胡亥苦笑道:“你不必用这等语气求我。”他微微顿了顿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那个倔强女子。”他初见她时,她还那么小,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黑暗,但她却依然没有向世间低头。那个小小的身影埋没在了天地之间,她的精神却未曾被吞噬。就是一个落入凡尘的谪仙,只不过是来匆匆过往,丝毫没有沾染俗气。
白隐竹轻叹,在这个世道之中,她到底失去了多少的尊严?为了族人,为了心爱的人,抑或,只是为了……自己?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怨天怨地?
胡亥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拿出一个卷好的竹简,递给白隐竹道:“你自己看吧。”
白隐竹伸手,如玉葱般的指尖,颤颤巍巍地刚刚触碰到那个竹简,却猛然收了回来。宛若那个东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将摄取人们的灵魂。
她这是怎么了?是过于兴奋,抑或是心底里,并不想知道那个消息?
胡亥不解地望着白隐竹,问道:“小竹,怎么了?”
白隐竹缓缓抬起头来,眼眶之中似有泪光闪烁,晶莹剔透,宛若天上的明星。她轻咬着下唇,似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道:“我还是不看了……你念给我听吧……”
她在害怕。
她害怕看见尊敬的父亲的名字,害怕看见挚爱的母亲的名字,甚至……害怕那过去遥远的一草一木。那一个个生命,远离她而去,消失在浮生之中,永不得相见。
胡亥道:“你的族人,只有两人逃出,一个是你,另一个……现在已经不在那个国家了,如今的名字便是戚赏了。”
“戚赏?”白隐竹只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的熟悉,却又十分记不起来,便试探的问道,“可是……四……四……?”
胡亥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你的四王兄……”
“啊!”白隐竹竟是一声轻呼,忍不住掩唇而泣。终于,她并不是最后一个人,她也不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血缘至亲在这个世界上。
胡亥道:“不过他已经隐姓埋名,如今姓戚,住在一个叫戚家村的地方,你可要去看看?”
隐姓埋名有怎样?自己不也是不敢用自己的姓氏吗?这乱世之中,依然记得自己的姓氏名字的人,又有几人呢?
白隐竹莞尔一笑,笑容之中尽是悲哀的怜悯之色。她在哀叹,为何,这世间只是繁华一场,却是对人们生生世世的折磨?
“我知晓了……我知晓了……”她喃喃低语,宛若一个大彻大悟的孩童,“原来,这么简单……”
这个世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劫难。
再亲的亲人又如何?即使能够相伴几十年,最终也不过只是化为了黄土一掊。
人世间匆匆,从来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平顺的旅途。她唯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在世间苦苦挣扎,永不放弃罢了。
胡亥看着她,却不知怎样开口。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忍不住的心痛与懊悔之色。
心痛?是为了什么?为了她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承受的痛苦么?
懊悔?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么一步的错过导致的种种不可挽回的后果么?
白隐竹仰头,眼神正对着胡亥,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没有情,甚至没有恨,只是平静的如一滩死水,只听得她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