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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镜头,叶其安望着那锋利的刀刃用一种及其优美的姿态朝自己胸口袭来。
算了,不要再逃了,就这样吧……
叶其安不知道自己竟然一脸平和,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然后,电光火石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横越过来,挡在了叶其安身前,衣料和皮肉撕裂的声音中,热热的东西溅上叶其安的脸。
“主人——!”管离惊骇欲绝的脸。
怎么会是他?
叶其安怔怔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伤者。
“护我家主人离开——!”管离仍在嘶吼。
意识到时,叶其安已搀扶着男孩父亲,在管离竭尽所能的掩护下,跌跌撞撞逃离开。
……
……
肩上的伤口很疼,血把衣服沾在了伤口上,稍微动一动都像是添了一道新伤——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伤疤了,这短短几个月,把她前十九年半受伤的频率比较得非常小儿科。
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心理暗示,如果她一直告诉自己其实只是被猫抓了一下,会不会好一点?
身边的男人一声未吭,脚步虽然有些沉重,却似乎比她有精神多了。
曾经,也有一个夜晚,在黑暗中亡命,身侧也是一个重伤的男人……
此刻身边这个男人,双眼反射着淡淡月光,平静地回视。从头至尾,即便是在受伤之后,他都是这副泰然处之的模样,要么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乱的大将之风,要么就是早已经被吓呆。
根据他的呼吸频率、眨眼的次数,叶其安选择前者。
从雷峰塔边到临江阁,再到这时,这个人所展现出来的风范都不寻常。
“伤口,”被他的气势压制,叶其安仿佛回到高考考场,“还好吧?”
“无碍。”短短两字,在叶其安以为自己的问话石沉大海的时候突然出现。
“你,”叶其安转开了眼。他的伤口很深,虽然已经简单包扎,血仍旧在往外渗透,“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我素不相识。”
“你不怕死。”
“每个人都怕死。”叶其安苦笑。为什么自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更怪的是,有人因为觉得她不怕死便要杀她,有人却因为她不怕死而救她,“我也一样,而且更加怯懦得不想去争取。”她扬头看看远方,“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生死有命。”语调平静。
“我叫安叶。”叶其安逐渐感觉到那眼光背后的审视,“你呢?”
“……王焉。安公子肩后的伤无碍么?”
“唔。”即便有碍,她也想等封青回来弄。
“你若以为同伴因而便会平安,未免稚气。”
叶其安一震,无言以对——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原来真的很令人沮丧。
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大量体力耗费,使得脚下的路更加坎坷不平,芒刺在背的感觉使得休息变成奢望。追兵好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始终不紧不慢,等待着猎物丧失逃亡的体力和欲望。
王焉终于显出一丝狼狈,沉重的身体和踉跄的脚步都在预示着他失去意识的可能。
叶其安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着“放弃”二字,好像体育课考长跑时,大脑一直在喧嚣着让脚步停下,但也仅只是喧嚣,她最后往往仍是跑到终点,即便成绩不尽如意,所以此刻她知道自己肯定会坚持下去,除非晕倒,除非——
淡淡光影下,前路中央,静静等候着四个修长身影,白衣银甲、乌发玉带。四把拉得饱满、蓄势待发的弓箭。箭头迎面反射着幽幽光芒。
叶其安喘息着扶住王焉摇摇欲坠的身体,因为骤然停步失去平衡而跟着跪倒。
身后追兵的衣袂在风中的“喇喇”声清晰可闻。
前后夹击,即便插翅也难飞。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逃不掉了。
叶其安反而平静下来,调整着呼吸,仰头最后看一眼天空。
然后,弓弦鸣响,银芒破空而来,箭矢离弦的下一刻,四道人影飞射而出,紧随箭矢方向,断绝了任何可能的生路。
意料之外,攻击的对象却是身后的追兵。
突然的放松,胸口一阵虚空,叶其安软软坐倒在地,不解地望着远处那四道人影和蒙面的追兵拼斗在一起。
是王焉的救兵?
身边王焉看透她的疑问,断然摇头。
四个箭士身姿矫健,以弓箭做兵器,面对凶悍的蒙面人,攻守自若,流畅的步法,翩飞若游龙。
仿佛有什么在重重敲打着神经,叶其安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口中冒出了几个字:“盘云步……”
身边“嗵”的一声响,王焉倒卧在地,惊醒了叶其安的茫然。她看到王焉和地面离自己远去,仿佛自己变成了会飞的风筝。
近在咫尺一张华润细腻的脸令人感到阴冷滑腻。
阴恻恻一声笑——
“小姑娘,你不是欲拿我性命么?在下可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二十七章武林故事
“清江园”楼上西北角的一个雅间窗内,站着一个面容恬静、略有病态的妇人,静静垂头,望着楼下正门处的人来人往。
门口几位客人正整装待发。其中一人身上似乎有伤,早早被下属送入马车,随后上车的是个脸色有些惨白的锦衣男童。车夫身着青衣,往日总是亲和的面容,此刻不知为何竟变得严肃至极。
“夫人,可看够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妇人身后的软塌卧着一个容貌极为普通的男人,优雅地举着一块软糕送入嘴里,粗俗的样貌、雅致的举动,看上去极为突兀。
窗边的妇人形色不动,只从眼底流露出愤恨和急切。
“窗边风大,当心受凉,为夫的可要心疼。”男人离开软塌,悠然走过来,神态极为亲密地靠在妇人身侧,一同望向楼下,“啊,他们要走啦?果然是心急得很。夫人,为夫的忘了可曾对你说过,昨夜连夜出城的一男一女身边竟然带着一只白虎呢。可真是稀奇。咦,夫人似有话要说?啊,为夫的忘了,夫人被点了穴,怎说得出话来,嘻嘻。”男人动作轻柔地将妇人抱起移到榻边坐好。妇人眼中有抗拒,却连手指都未动一下。“韦义庄四处寻我,我偏就藏在他们眼皮底下,夫人说好笑不好笑?”男人捻了一片香糕递进妇人嘴里,手指在她下颚施劲,令她吞下,“你明明就在眼前,他们却只当陌生人,为夫做的这面具可还入夫人的眼?”
男人缓缓走到窗边,姿态优雅。
“你的同伴,此刻许在赶往南海的路途中,找寻被人劫持南下的你。山高水长,此去经年,恐怕是很久都不能见面了。啊,对了,你可知道替你挡刀的那人究竟是谁?”男人转回身来,眼中轻浮地笑,“那人封土于燕,乃是当今皇上的四子。此次堂堂王爷不惜舍身救你,还有将你从天牢中救出的皇太孙——若你天香国色,或是胸藏经纬也便罢了,到底你身怀何物,令得这许多权高势重的人如此挂心于你?”
王焉、王焉,原来其实是燕王,原来是那个创造了明朝辉煌的一代君王。难怪觉得眼熟,难怪觉得面对他压力千钧……
脸上的面具挡住了叶其安的表情,只是双眼盯着同样易容了的察尔斤。
“不过,你却实在有我求之不得的东西。上天待我不错,若非燕王被刺,我却还不能如此轻易将你掳来。”察尔斤滑腻的声音像蛇一般,丝丝入耳,“‘盘云步’,原是一本武功秘籍中所载步法。与那秘籍中其余所载相较,不过林中独木、海内孤舟。此前宫中一遇,你必已怀恨于我,自然不会甘愿将秘籍所在告知。我总算将宫中事务处理妥当,寻了借口离京,一路追踪,这才知晓原来不过有人传你步法,秘籍自当在这人手中。你必已发现了罢,那韦义庄武士也是使的盘云步,不过却不如你所知步法全整,必是有人教授时故意所为。我杀了庄中一人,易容入庄,几番察探,终于断定那韦义庄庄主脱不了干系。韦义庄势力极大,且短短数月崛起,那庄主必非池中之物。不过,我察尔斤又何曾惧怕过谁,因而那日我便找上那庄主,若是秘籍果真在他手中,夺了回来便是。哼哼,我到中原数年,头一回吃了瘪,几乎无法脱身。那韦义庄,可比面上深了无数。你可是在奇怪,以我的武功,居然也会如此狼狈?非但狼狈,实乃生平所遇敌手,但那秘籍我却是志在必得,你若是愿助我,得了秘籍,准我半年研读,半年一至,我必自绝,报你那同伴之仇,决不食言。你可愿意?”他眼中凸显的狂热和认真在注视叶其安的过程中渐渐消逝,恢复了平常。
“你若不愿,我也不再理会。”瞬间变成了与外貌相符的老实忠厚的模样,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能看出这个人面具之下的真实样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