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您是王爷,皇上的五皇子,而洛芙不过是一个宫女,您开开口就救了她,何必不理。您说她救了您,因为她是宫女您是王爷,所以您觉得她是应该的。等到让您救她,这就失了身份,惹了祸事,让其他皇子知道了,会更加不将您放在眼里……王爷,原来您是这样的人啊。”
苏可的话说得很重,敬王尴尬的身份她很清楚,却故意说出这伤人心的话来。
在愧疚面前,不去苛责别人就只能苛责自己。苏可知道自己变得恶毒了,可是她控制不住。
敬王听着她的话,发红的眼眶让他像一头几近崩溃的困兽。如果他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又怎会受不住苏可的几句嘲讽。到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嚅着嘴唇,半晌才道:“是我对不起她。”
五年前的深秋,敬王刚挪去十王府不久。时值贤妃娘娘身体抱恙,生母去世后,他在贤妃身边待过几年,受过养育之恩,也得了不少恩惠。贤妃病重,他进宫侍奉汤药。一时忘了时辰,眼瞅着天已经黑了。
他自己年纪大了,不好再在宫里留宿,踩着宫里落钥的时辰点急急出宫。半路上想起被汤药打湿后换过衣裳,腰牌似乎在那时遗落了。
随行的宫监让他原地等着,自己匆匆折返回去取。他不过溜达几步,远远听见假山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少年老成,懂得不该听的,听了就是祸。可刚要走开,那对话声中提到他和贤妃,如此,他不能再坐视不理,窝在假山后将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他忿恨,羞怒,手死死抓着假山的山石,感觉指甲都要陷进石缝里去。
可就是这般不知轻重,假山的山石还真让他抠下来一块,带着几颗小小的碎石,哗啦啦掉到地面上。这声响算不上响,可天色已黑,宫门即将落钥,四周静谧无人,这声音就显得无比刺耳。
对话的两人连忙住了嘴,短暂的喘息之后,假山外声音持重,“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自己出来,我还能饶过你。别让我出手揪你出来。”
随着这说话声的逐步靠近,敬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躲在假山凹出来的石洞里,若是像对面那个假山石洞似的,很深,且有后面一条狭窄的通道,他也不至于慌成这样。可他这个石洞是死胡同,浅浅的一个弧度,对方真的过来,他根本无处可躲。
脚步声还在试探地靠近,敬王屏住呼吸,觉得此生可能要交待在这里。
皇子王爷又如何,他不得皇上喜爱,也没有母妃扶持。虽然母妃和太后一脉,佟氏家族多年来也早被皇上暗地里将权势架空。为了保他平安,太后极少见他。他是孤家寡人,倘若没有贤妃,他甚至找不到理由进宫来。说实在些,他年纪尚小,真因为“贪玩”跌落假山,掉入湖中,死法多得是。
到时候,父皇哀丧几日,贤妃哭嚎几嗓子,也就过去了。没人会惦记他,没人会管他是真的贪玩,还是被人灭口。
何况来者高高在上,他招惹不起,捏死他犹如捏死一个蚂蚁。
他害怕到了极点,腿跟着打颤,脑海中闪过无数惨状的画面,眼前晕晕旋旋,模糊之中,他看到对面假山的石洞里躲着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躲在那的,听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只知道此时情况紧急,他逃不掉,对面那人却可以掉转身从石洞缝隙里退出去。
眼瞅着刚刚对话的人已经走到两座假山中间,只一步,就一步,来者迈过来,头向右偏,就能看到退无可退的他。
可这个时候,对面的人从假山的石洞中钻了出来。
“奴婢要去膳房还食盒,路过此处,听着有人说话,想要避开的,却被您逮了个现行。奴婢不该贪玩,这就早早回去,求您绕过奴婢一回,别跟奴婢的管事嬷嬷告状。”
顾左右而言他,真说什么也没听见,对方不会信的。
“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高高在上的那个人问道。
“奴婢是寿安宫伺候贤嬷嬷的,叫……洛芙。”
另一个人小声耳语:“留不得。”
洛芙跪在地上磕头,不停求饶。对方不会放过她,却偏在这时,回去取腰牌的宫监提着灯笼回来了。外面的人不敢再停留,撂下句狠话匆匆离去。洛芙像瘫软的泥,跌坐在一边,失神地看着石洞。
他始终不敢走出去,直到宫监找到这里来,看见洛芙,推搡几下肩膀问他可曾看见敬王。
洛芙的眼是空洞的,她张张嘴,最终也没发出声音来。她摇摇头,宫监气馁,提着灯笼又往前方找去了。
宫监走后,洛芙仿佛回过神来,跪着爬向他,拽着他的袍角求他救命。
他害怕极了,当下的一瞬,他踢开了她的手,失魂落魄地跑出了石洞。
他对自己厌恶到恶心。仿佛有一万只虫子爬在身体里,啃咬着骨头,撕噬着血肉,一点点将他蚕食。可他没有办法,他救不了她,只会将他自己也搭进去。他念着她的好,倘若真出了事,他会去给她上香,给她烧纸,请道士僧人给她超度,来世让她投个好胎。
那时他十三岁,半夜缩在被子里抖得像筛糠。
他故意躲着,称病不进宫。皇上要过问他功课,他躲不开,兴致怏怏进宫挨了顿训。出宫的时候,过东华门的夹道上,洛芙仿佛早有预谋,噗通跪在他面前,形容枯槁地求他救她。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那人不会放过她,她侥幸从鬼门关逃了一次,再有人加害,她铁定逃不过第二次。
可他再一次的,决绝冷漠的,踢开她,拿出一个王爷的架势,目无一切地走出了东华门。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的卑劣,人家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
后来,她真的死了。
……
苏可听着这段过往,双手叠着捂住嘴唇,太过用力,手指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这是我犯下的错,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我曾经胆小怕事,怯弱又没有能力,我不会否认我的卑劣,可是苏可,当时的我无能为力。就算我去求情,也只会将自己搭进去,她的命也同样保不住。”
苏可只是无声的哭,眼泪流下眼眶,顺着手指蜿蜒成一道道纹路。
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追根溯源,在没有救助洛芙的道路上,她和他并驾齐驱。只是她是旁观者,他是局内人。各有各的立场,却终究殊途同归。她对他的怨恨,也同样是对自己的怨恨。只是洛芙的死,仍旧是她迈不过的坎。
“假山外谈话的两个人,到底是谁?”苏可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本就不利索,这下更加晦涩难懂。
但敬王还是听明白了。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脸庞已不再是五年前的稚嫩。他的成熟,他的稳重,经过日复一年的锻造,在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即便他平日里伪装得很好,面对至交,面对他认定的自己人,他的少年老成终究要露出端倪。
他审视着她,看她红肿的眼皮,瘦削的脸颊,希望能窥出几分真相。
五年前和她初次相见,即便年纪小,他也分辨得出人心。他知道洛芙守口如瓶,苏可虽和她亲厚,她也没有往外说过只言片语。那时的苏可是真的不知情。
可是五年过去,物是人非。说好了撇开“宫里的人和事”,人却进了侯府。
他有顾忌,有担忧,有需要保全的东西。
“苏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让你犯险,让你为难?”敬王颇为动情地看着她,“苏可,洛芙的仇我会报的,我永远记在心里,这辈子不会忘。我做不到的事,你也做不到。可倘若我有一天能够翻手……我有足够的能力,我不会让她白死的。苏可,你相信我,你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
苏可哭得提不起气,迷蒙的眼睛里映入敬王坚毅的面容。
才几年,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担着过去的错误一路前行,他没有忘记,心心念着为洛芙报仇。他来瞧她,怕她因为洛芙的死,陷在过往里出不来。
他知道她的症结在哪里,所以带着灵丹妙药来救她。
她再说不出恶毒的言辞来攻击他,目光望进他的瞳仁里,仿佛看到本质。她将心里盘根错节的情感,整团揪下来。带着淋漓的鲜血,珍重地交到他手上。
“你会为她报仇的,对吗?不管是三年、五年、十年……”
“一辈子,我活着,我必为她报仇。”
一个王爷,为着一个救他一命的宫女许下诺言。不管希望多渺茫,能否真的报仇雪恨,他这份坚定足以让人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