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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奈道:“你可不要乱说,指不定就有人等着抓我的奸情。”
平阳便斜挑了看我,似笑非笑。
我无奈,便将苏恒对我说的事告诉她。
平阳听了就笑得直不起腰来,道:“三郎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怕我勾引他老婆?”
我说:“你别当笑话听。这世上断袖分桃也是有的,你以为自己是个女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指不定那些心里龌龊的人怎么编排。”
平阳便忍了笑,道:“好好,我记下了。”
我说:“不是要你记这些事的──我是提醒你,一件随便查查就明白的事,也没什么牵扯,褚令仪为何要特意禀给皇上?”
平阳眼中含了些冷嘲,随手捻了颗长生果,道:“我还真不用知道,莫说是褚令仪,就是楚平亲自上阵,我也不怕他。”
我无奈道:“楚平你自然不用怕。”一个守了她十年还没下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嫁了别人,又生生让她恨上了的男人,自然没什么可怕的,“褚令仪你还是得顾虑一下的。长安豪门林立,皇上敢用他当长安令,他就必然有些愣劲头。就譬如马蜂,不要命的蛰你一下,也够你疼一阵子的。”
平阳大概是觉得好笑了,面色便有些微妙。
我便点明了:“──褚令仪想拿你立威呢。”
平阳摊了摊受,道:“我还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我不知该怎么跟她讲,只好转而问:“你能保证了自己,保证了翠羽。可也能保证想巴结你们的人,也都不犯一点错?就算真没错,也挡不住有心人无中生有。”
平阳便不做声了。她何等的冰雪聪明,只怕已经联想到了什么事。
我便不再多说,与她告辞了,便起身离开。
行至门口,她忽然叫住我。
我回过头,她当着暖暖的夕阳对我笑,“有空也记得给自己盘算一下──母后这边有我照应着,你也不用回回都过来。”
我心中一软,鼻子立时便有些酸,道:“我记下了。”
见了平阳,我有心揭过这一回,奈何太后不放过我。平阳在长信殿替我照料了两个晚上,便被她发脾气赶了回去。
而陈午在宗正寺关得久了,终于有人拿他说事,弹劾哥哥任事不明,治下不严。
哥哥是个闷声做事的人,苏恒不疑他,他便不开口辩解。天下尚未彻底平定,他也确实无需上阵跟言官扯皮。
红叶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我听,“据说皇上当面就把折子丢回去了。中午便留大农令赐了饭。”
我只点了点头。
天气越发的热起来,不知谁开了拱月窗。窗前海棠已垂了果子,铃铛似的悬在风里,工笔画一般。有雀子落在枝头,用黄喙啄那果子。
当苏恒要捧一个人时,必定会将他捧至巅峰。连着在椒房殿宿了半个月,而后又有了今日的事,这些都不过只是个开端罢了。日后定然还有更多让人瞪大眼睛的作为。
然而有了开端,便必然有结局。
只要苏恒下定了决心,蜀地便割据不了多久。等到了外无敌患的时候,御史台、沈家就都不是今日的用处了,那个时候再来这么一遭,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时日无多,我差不多也该有所作为了。
我说:“去安排安排,让陈午知道这件事。”
37美眷
四个太医令里,陈午是最年轻的那个。
他能从一介乡野大夫一跃而为太医令,也是机缘巧合。
当年太后从樊城来长安,一路车马劳顿,又有些水土不服,才离了宛城地界,便呕吐眩晕,病倒在床。随扈太医令怎么调养都不见好,苏恒无奈之下张榜悬赏,访求名医。
奖赏固然丰厚,敢揭榜的却一个也无──毕竟是太医令都治不好的病,太后又凤体金贵,寻常的大夫谁敢轻易用针药?
因此悬赏了四天,才召来一个大夫。然而那大夫须发皆白,耳聩目昏,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他带了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进去,老神在在的给太后切了半天脉,所有人都以为他睡着了的光景,忽然一个激灵,颤巍巍拖出句话来,道:“小毛病,我徒弟就能治好了。”
他身后那个年轻人,也就是陈午,站了出来。
陈午给太后诊治,只用了两剂药,太后便能起来身,三五天就康健如初。
他年轻嘴甜,很会讨太后的欢心。太后病一好,便帮他说项,要给他个官当。
苏恒却很厌恶陈午,我也一样──那个揭榜的老头是个乞丐,根本就不是陈午的师父。陈午贪求奖赏,却怕治不好太后反而获罪,便骗了个痴傻的老乞丐去揭榜,他自己在后面看着。若看了脉象,能治好,便让老乞丐推他出来;若治不好,横竖怪罪不到他头上。
贪求富贵、顾惜性命,皇帝也敢骗,师父都能乱认。足见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
然而医术却也真的出类拔萃,苏恒将他提拔到太医院,没几年他便当上了太医令。
太后对他多方关照,长信殿也次次都是他去问诊请脉。太后也只信他一个。这次她一时冲动,把陈午牵扯进去,想必也十分懊恼。
红叶听命行事,然而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陈午跟随太后也有些时日了,太后这次……久久不痊愈,估计还是想再弄陈午出来给她看诊的。”
太后应该是有这种打算的,想必还将自己的主意知会过陈午了。
然而陈午这次受了无妄之灾,只怕未必跟她一条心。
海棠果摇曳得可爱,我便抬手掐了一枚,逗弄架上的鹦鹉,道:“这就看他怎么想了。太后久治不愈,于是非放他出来看诊不可?还是太后病得越久,他的罪过就越大。”
若太后还像之前那般,连未央宫也牢牢的握在手里,陈午自然就信太后。在大牢里安稳的等太后将他弄出去。
若我可以轻易的越过太后去,将他捏死,只怕他就会做别的打算了。
奸猾小人,就是这一点最容易打交道。
红叶很快便心领神会,道:“我这就去布置,吓他一吓。”
我说:“去吧。我看清凉殿前槐花开得好,你顺道采一点回来,我们做槐米饼吃。”
红叶笑道:“喏。”
这几天我去长信殿伺候的多了,太后终于也懒得应对。只仄仄的歪在床上,与刘碧君说话。因为我在,也说不了十分私密的话,也不过是些绣花纺线的家长里短。
偶尔也会意有所指的问起刘碧君随驾南行时,苏恒跟她说了什么,又赏了她些什么。然而一说到这里,刘碧君便只是红着脸,低垂着头不说话。太后先还取笑她小女儿姿态,渐渐的也开始避开这一遭了。
我只笑听着。反正这一遭刘碧君没怀上孩子,对我而言便无可无不可。至于苏恒怎么宠爱她──上一辈子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太后便有些烦躁起来。日日躺在床上,好人也躺坏了。她这病装得久了,竟真染上了些病象。
刘碧君也十分的忧心,便想尽办法让太后快活起来。
这一日我去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女孩子脆生生的笑声。
进去便看到,太后寝殿后的院子里,刘碧君正和几个丫头泼着水打闹着。
殿里牡丹开的正好。饱满鲜艳,一团团一簇簇,姹紫嫣红开遍。几个正当韶华的小姑娘手上牵着柔嫩的柳条,沾了水笑闹着互相泼洒。躲闪挥挡之间,纱衣翻动,恰像是那花朵活了一般。
太后就躺在阶前贵妃榻上,一边看着他们打闹,一边笑呵呵的指给刘碧君,道:“小心,玎珰在你后边儿呢。”
天澄澈湛蓝,浓花密叶翻动之间,阳光明媚闪烁。
实在是眼福不浅。
我上前向太后请安,太后瞟了我一眼,懒懒的应了一声,一面对刘碧君道:“你们玩儿你们的就行了,我这边有人伺候着。”
我笑道:“母后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太后瓮声瓮气的道:“不过就是拖着日子罢了。”一面又咳嗽起来。
我说:“太医呢?”
太后没有理会。
吴妈妈便接口道:“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让他们回去歇着了。”又道,“太后这边总不见起色,他们也操劳了七八天了。”
我说:“要不然换个大夫看?”
太后目光便一动,才要跟我说话,便见刘碧君擦着下颌的水珠,过来跟我见礼。
太后便转了注意,笑道:“不是说了,玩你们的吗?”
刘碧君面色桃花瓣似的粉红,一如既往的羞涩模样,道:“太后娘娘又取笑碧君了。”
太后便转向我,道:“我病了这么些天,她操劳照料,也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