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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悦菡屏着息,心里飞快地闪着各种各样的念头,阮黎望却顾不得她的犹豫,伸手便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拿在手中就迅速展开来仔细地看,片刻间便已经看完,手指微微哆嗦着拿着这遗诏,语气不稳地问苏悦菡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虽是着意地瞒着,但是见便是也见着了,苏悦菡也就再没遮掩下去的道理,只得低垂了头讷讷道,“本是母后宾天前交到臣妾手里的,因是先帝遗诏不敢怠慢,就只有贴身地收着。”
阮黎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苏悦菡,捏着遗诏的手愈发的用力,声音不稳道,“那你待如何用这遗诏?”
“臣妾并未想过要用的。”苏悦菡说,抬头看着阮黎望,眸子里有一丝不安,轻轻抬手去握阮黎望的手,声音也是带着微微颤抖地说道,“皇上,这遗诏只是先帝和母后对臣妾多有眷顾才有此说,并非臣妾所想,更非臣妾所请。”
阮黎望的唇角抽搐了下,一时间脑子里奔腾过千千万万的念头,再开口说话,声音竟是有些哽咽道,“小荷,你是不是一早便想着早晚有一日会离开朕,所以,现在才愿意事事处处依着朕?”
“臣妾并未这样想过,臣妾与皇上是夫妻,这世上怎会有不愿白头到老的夫妻,臣妾纵使曾经也有过不甘,却也断断没有想过会离开皇上的。”苏悦菡看见阮黎望眼中的受伤,此时心中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疼,又是上前一步双手紧紧环住阮黎望道,“皇上,母后宾天时,臣妾便曾经与皇上说过,此生定与皇上不离不弃,臣妾许给皇上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至于这封遗诏,皇上若是不放心,就交予您的手中,您是毁了或是束之高阁,但凭处置,臣妾绝无怨言。”
阮黎望僵直的身子好一会儿才在苏悦菡的怀中慢慢松懈下来,声音悲怆道,“小荷,你莫要唬朕,若是你果然从没有想过离开朕,为何却从不与朕说起这封遗诏的存在?你如今这样与朕说,到底是可怜朕还是害怕朕?”
“皇上……”苏悦菡的眼底慢慢聚起了一层水汽,心不不知所措地一阵酸楚,把头在阮黎望怀中轻轻蹭着,犹豫地低语道,“臣妾是怕皇上知道了烦心,才不敢说与皇上知道,并非是有意瞒着或是别有私心……”
阮黎望把苏悦菡拉开几分,不安地看着她,踯躅开口道,“朕相信,若是朕一辈子流离于外回不去宫中,小荷也定然会一直陪在朕的身边。可,若是真有一日,朕回了皇城,再坐了那龙椅,那,你可敢与朕发个誓,你心中从未想过等到那一天,你就拿了这遗诏与朕说,你要离朕而去?”看见苏悦菡听了他的话有片刻失神,他便是咬着牙就又继续说道,“你敢发誓说,从未想过有一天朕回了皇城,你便与林烨然携手同去?”
苏悦菡的身子猛地一震,明知这时该要忙不迭地否认,可是那一声“没有”却像棵刺卡在喉咙中怎么也是吐不出。短短一瞬,她没法气定神闲而又心安理得地告诉阮黎望她从未那么想过,她没法堂而皇之地在阮黎望面前发这样的一个誓。因为,那念头毕竟曾经在她心里不止一次地汹涌奔腾,多少几乎是要按捺不住那股冲动,即刻便要去与林烨然说了,要他等她。
只是终究是没有那要做,没有那样说,有对阮黎望的不忍与不舍。不忍让阮黎望失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他信任依赖的人,不舍放他一人从此孤单伶仃。所以即便那念头反复纠缠不休,苏悦菡却始终不敢真的便任由自己沉沦下去。而对林烨然,也一样是不忍不舍,不忍又去撩拨了他的心思,动他的肝肠,更不舍若是那一日自己不能与他远走高飞,让他再次失望。
想到这,苏悦菡才是猛然明白,原来对林烨然的那份不忍中,竟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终究是辜负,才不愿空许了那样的一个美好前路给他,再害他伤心失望。原来那反复的纠结背后,其实她原是已经放弃了种种念想,潜意识里早就把自己的后半生牢牢地拴在了阮黎望的身上。而,依旧要去那样执拗的想,却只是被曾经的梦想困住。面对那昔日憧憬或许终能实现,踯躅着不愿放手罢了。但,手虽是依旧不舍放开,心却是已经偏离。
她与林烨然之间那份默默于心的情意,或许早已他们认命的那一刻开开始,在各自分开努力忘却的日子里,在她与阮黎望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时光中,就只模糊成了一个闪着华丽光影的背景,一个满眼缤纷却脆弱虚无的气泡。
想到这,苏悦菡便是再不愿这样沉默下去,才开口道:“皇上……”阮黎望见了恍惚许久的苏悦菡忽然要说话,却是猛然惊了一跳,扶着苏悦菡肩膀的手一松,惊慌道,“算了,小荷别说了,朕知道了,朕知道了,你睡吧,朕,朕那还有陆将军拿来的几封书信要过目……”说完拧身便走,只是才走开一步,却又匆匆回身,把那圣旨塞到苏悦菡手中道,“嗯,你的东西,还是你拿着。”
苏悦菡抬起手想要拉住阮离望,可是他的脚步那样匆忙,苏悦菡不过稍稍迟疑了下,便也只是碰到他衣衫的一角,嘴里也只来得及低语道,“皇上,臣妾其实从未真的想过要用到那遗诏的……”
阮离望或许是听见了这声低喃,又或许是没有,走到门口的身子却是又忽然顿住,扭过头,对着苏悦菡努力地绽开一个笑容道:“小荷,朕没事的,只是的确刚才陆将军说的许多事,还是没想明白,要去想想。你好好歇着,不用管朕便好。”
苏悦菡想要再仔细地分辨阮黎望这样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的真意,那人的背影却是已经在门口消失。那努力挺直的强自镇定的背影里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苏悦菡眼眶一热,颤颤地拿起手里的遗诏,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阴错阳差
苏悦菡的心口如同这夏夜的潮热一样郁结难开,阮黎望那一刻的伤心仿佛是感同身受。总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尽善尽美,总以为自己足够牺牲和求全,可若真是那样,却又是谁伤了那个前一刻还有着明媚笑脸的男人的心呢?
苏悦菡无措地呆立着,不知是多久,春暖轻声轻脚进来,极是小心翼翼道,“娘娘,您跟皇上这又是怎么了?皇上不是原本好好地在这,就是要安置了,怎么这当口却走了?”
苏悦菡回了神,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遗诏,不露声色地藏在了身后,只是叹息道,“皇上只是还有事要忙。”
春暖自然是不信,走到床边一边帮苏悦菡铺着床,一边小声嘀咕道,“一准儿是娘娘说了什么皇上不喜听的话就是了,要奴婢说,您准是又轰着皇上去陆妃那边了。娘娘自是贤惠大度,可是也别这么驳了皇上的心意才好啊。”说完自己又是一声叹息,看苏悦菡并未接话,便也只是说道,“娘娘这会儿歇下么?奴婢去备了浴汤吧?”
苏悦菡无言地点点头,见春暖走了,才又把手里的遗诏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再又抚平了床褥,一双手反复地摩挲着手下软滑的丝缎,想起阮黎望那深深受伤的表情,心里再次酸痛难当。原是不想伤他,不愿伤他,以为远远地站开距离,二人便也能是相敬如宾的一辈子。可是,命运并未容留给她与阮黎望之间这样多的空隙,到了如今,不能自拔的又岂止阮黎望一个,自己又何尝不是。
自小,苏悦菡被人夸赞最多的从来都是灵秀聪颖却又淡定自持,日子久了,便也难免会自负,更难免会自缚。她便总是以为除了命运之外,自己能把控身边的一切,包括感情。她以为她既锁的住自己的心,亦能安排好自己的日子。无喜无悲,波澜不惊地过完这一生。可是此时细想,自己却是自打太后宾天那一刻起,早已就方寸大乱,虽是面上的大事并未曾耽搁,于自己的内心早没了那对自己要求那般云淡风轻的平静。她只以为强自按捺住,便还是太平。却怎知,身边的人却是时时便能拨动她的心弦,容不得她再逃避下去。林烨然与阮黎望,一个是少时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一个是被命运送做堆的夫君。她以为即便身守着那份命运的安排,心却依旧可以牵挂着旧时情意。但是,心中自以为可以端平的那杆称,终是在阮黎望的深情中渐渐偏斜,时至这一刻,虽是心中还有着割舍的疼痛,阮黎望拿着遗诏颤声问她的时候,她却终究做出了割舍的决定。
是的,割舍,割舍开与林烨然那段始终不曾真正言明的情意,那份经由岁月相伴、两心相知而产生的情思,原是终究抵不过朝夕相对、耳鬓厮磨、荣辱与共中生出的依恋。苏悦菡似是觉得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