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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是识得几个大字。”我直起了身子,鼓起了勇气望进了他的眼睛里,那深邃不见底的黑瞳如深海一般的不可测,即使面对面的看着他,我也难以参透他此刻问我这些到底有何打算。
“爹——”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男童声音,我愣了一下,回头便看到冷真在半开半合的门上敲了两下,便推门而入。几日不见,成长中的男孩似乎又拔高了许多,现在已与我的鼻子同齐了。虽然冷青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两人却也在眉眼间有些父子相,依照现在冷真的骨架,将来不免也和其父的身高不相上下。看着父子两人有着完全不同于半年前的熟稔亲密,我的心中泛起莫名的感动。
回身,同他行了下礼,我站在了旁边,任由那冷真在我身上上下来回的打量着。
“爹,你说的便是他么?要让他做我的陪读?”他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似是观赏一陈列馆中的文物一般。
“你前些阵子不是说你寒大哥给你上课时,比起以前少了很多趣味,吵着要我找个人陪你一起读书吗?他大了你不过4岁,也有些基础,如何?”被他们父子如此视若无物的谈论我的未来,心中不免有些许的气恼,只是当我抬眼看到冷青云坚毅的眸子中此时露出少见的慈祥悦色,我胸中的郁闷片刻间的烟消云散了,天下父母心,我有何资格怪这样一个爱孩子的父亲呢?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别大字不识几个,到时还要连累我教你。”冷真斜着眼睛看着我,严重质疑着我的文学造诣。
“行或是不行,小公子不试试怎能知道呢?”我敛眉微笑道,心中逗弄他的想法突生,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对这眼前聪慧又精怪的男孩有着不同于一般的疼爱,心中也想试探一下这些日子他的学问又进步了多少。
“好,这可是你说的哦?你不行的话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哦?”冷真走到我的面前垫起脚跟,鼻子尖几乎抵上我的。
我垂眼同他灵动的黑瞳对视,轻勾唇角道:“小的的面子就放在这里,小公子如果有本事的话就尽管的拿去。不过,小的也有个要求,如果小的觉得小公子出的题太简单,不够资格做小的师弟的话,小的也可以拒绝做陪读,怎样?”
“你,好大的胆子。”冷真听到我的话,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朝后退了几步。
“怎么,小公子害怕了?”我逼视着冷真,而冷青云却似局外人一般负手站立于一旁,只字未言。
“哼——”冷真故作强势的上前几步,叉着腰对我吼道:“我才没有害怕,来就来。”
“非常好,那公子想要怎么考小的呢?”我想将手背在身后,却发现了臂弯中碍事的衣服,只好将双手交握于身前,微微垂首重又恢复谦卑状。
“我出对子,你对下联。”
我点了点头,道:“常规的考题。小的就试试吧。”
“那你听好了——”冷真眼珠子转了两转,叫我想起初见时,也是这一双闪着诡计的眸子,勾起了我的好胜心和兴趣,才会答应了李管家的要求,进了宰相府,从而引出了这一波又一波的事端。
“我的上联是:船载石头石重船轻轻载重。”
我一听,是21世纪在诗词界早就流传的老掉牙对子,光是下联就已经被人对出了好几个。没想到这个上联从唐朝的时候就开始用起了,于是我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对子好简单,小公子想放水吗?”
“废话少说啊你,有本事快快对来。”冷真跳到我的面前,龇牙咧嘴道。我看着他,有些好笑,他此刻上窜下跳跃跃欲试的模样和那一刻也安静不得的太子如出一辙。
“尺量地面地长尺短短量长。”我重新将臂弯中快要滑落的衣服往上拉了拉,随口说出了众多下联中的一个。
“那下一个——白塔街,黄铁匠,生红炉,烧黑炭,冒青烟,闪蓝光,淬紫铁,坐北朝南打东西。”
“这个好象有点长,我要慢慢的对。”我慢吞吞的说道。
冷真一跳三尺高,拍手道:“哈,你不行了吧?”
没等他双脚落地,我便接着说道:“淡水湾,苦农民,戴凉笠,弯酸腰,顶辣日,流咸汗,砍甜蔗,养妻教子育儿孙。唉——,想必小公子难以体会穷苦人的生活艰辛。”我话未落音,眼角的余光便看到冷青云在一旁微微的颔首,我知道他一向体察民间疾苦,此中辛酸,他应该是能窥之一二的。
“这哪叫慢慢的对?你骗我。”冷真拍了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呆楞的喃喃说道。
“这对于小的来说已经是很慢的速度了。”我忍出欲笑的冲动,满面认真道。
“好,算你厉害,再来。”
“小公子,您已出了两个对子,可否公平一些,小的也出个对子,让小公子对一对?”我站立良久,有些劳累,于是启动双腿在屋子的中央来回的踱着,交替放松着两只脚板上的压力。
“好……好吧!对就对,我还怕你不成。”冷真的底气已经有些许的不足,不过,仍旧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不管怎样,挑战困难的勇气还是可嘉的。我转过身子,笑看着他:“那小公子也听好了。这是个拆字联: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其中山石为岩,古木为枯,此木为柴。请小公子赐下联。”
“好啦,这么简单的对联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格式了,还用得着你多嘴。你听好了:长巾帐内女子好, 少女更妙。”
我一听,愣了一下,随即在心中骂道:“这个小色狼,小小年纪便学会贪图女色了,从来怎么就没有发现他的思想有这种邪恶苗头?难不成是跟他父亲学的?”于是不禁扭头朝冷青云望去,但见他脸上微微羞红,神色间有些尴尬,见我看他,随即正了正脸色,轻咳了两声,厉色道:“真儿!”
“怎么啦?我对的不对吗?长巾为帐,女子为好,少女为妙,那里不好啦?”冷真嘟起嘴,小声嘟囔着。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听到冷青云语带歉意道:“教子无方,见笑了。”于是,我只能拱手回道:“小公子对得很工整,意境也妙,比小的的上联更胜一筹。”我说的是实话,虽然生于21世纪,可在保守的爱拉修女的圣经中,性这东西,是属于原罪的一种,因此我们在她的教诲下,对此类男女之事确实知之甚少,仅有的知识,也是自己在外面偷偷买的生理教育杂志上看来的。以我在此方面的思想境界就算能做出这等词句也是纸上谈兵,有景无情。
“好,你再出一联。”冷真一战告捷,士气大涨,更加的蠢蠢欲动起来。
我点点头,说道:“上联是:王七望月思亡妻。”我出这个对子是个有些难度的。其中的“望”是由联中的“王”,“月”,“亡”所组成,而句首的“王七”又要和句尾的“亡妻”同音,所以下联除了要对仗工整以外,还要满足这些条件,是以难度增加了许多。我笃定以冷真的小脑袋瓜一时半会还是想不出来的。不是我故意以大欺小,只是这小家伙的气焰如果不压制一下,势必会窜上屋顶。我不愿他成为一个不知谦虚,眼高于顶的文人墨客,就算他资质甚佳,聪慧过人,也应当知道山外有山,学海无边的道理。
“这个,这个……”冷真急的抓耳挠腮,满头大汗,不时的看向他的父亲,就连冷青云也微微的皱眉,似是在思索下联该如何对。我见此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又笑道:“其实对对子也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不足以表露一个读书人的真实水准。不如我们再说些别的?”
“好……好……啊!”冷真耳根有些微微发红,仿佛知道我有故意放水之嫌。
“那我们论一下孔孟之道,儒家心学可好?就由小公子先问好了。”
第十章
在后面的儒学论辩中,我压下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佯装半知半解故意扭曲错释了一些圣人之论,换得冷真的嗤笑。因此我们算是打了平手,我已经准备好从西席到师兄身份上的转变了。但冷青云怀疑探询的眼光却几乎在我的背上灼出两个洞,他不动声色的将冷真遣回了自己的院落。
我的手心微微的潮湿,一举一动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以你的学问在这里打扫庭院实在是有些委屈。”他走到我的面前,面色凝重的问着,身型的差距带给我无形的压力,令我有些窒息。
“相爷谬赞了,小的其实只会对些对子,都是幼时从父亲那里学来的,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要论起正统渊学小的便差上许多。家亲原是个秀才,可恨一场大水,全家除了小的侥幸余生,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