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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我来到这片雪域之城,已步步陷入死局。”祁楚扬幽幽道,“据我江海冰殿弟子多年暗查,二十五年前进入希望魇城比武招亲决赛的高手,除了千师伯之外,还有三人一个月后离城,之后全都遁于江湖,这未免太过巧合。”
柳忞来回踱了几步,道:“也许是那四人痴迷于魇城武学典籍而选择遁世,也许是被人设计囚禁。”
祁楚扬低声说:“若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不过,还有更坏的可能,昨日我去锐兵司,趁着月霜晓宫司不在,多驻留了一刻钟,居然发现一件怪事。我居然,看见了贴有黎山派《琼崖刀录十式》标签的书盒,标签右下角的记录日期,恰好是二十五年前。”
两人不约而同地四目对视,眼神交汇间已直指同一个答案。
——进入魇城的那些人均遭遇不测!
祁楚扬道:“我在莲净寺无意看到癔症发作的城主长子席宇卿,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梦见父亲的魂魄,似乎在他的意识中早就认定千师伯已死。后来我潜入红莲岭舍身崖,却发现师伯……”
柳忞听他简述后,惊愕之余,心道:“怪不得你昨晚在遥星阁顶上丢菩提子,果真是想嫁祸于何影、方海他们。”嘴上却道:“千先生在魇城身份特殊;即便早逝,消息也会公诸于世。”
祁楚扬道:“或许因为千师伯是非正常死亡,明照水、席紫凰母女才要强行制造城主夫妇相敬和睦的假象,甚至瞒着少城主和二位公主,倒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席宇卿可能知道隐情。”
柳忞道:“照你这样说,这座雪域城堡果真名符其实。单单是弑魂天宫的黄泉榜杀手,就让很多武林人士闻风丧胆。”
祁楚扬道:“不错,除此之外,希望魇城最离奇的,便是城中主人和大巫觋会施行魇术、制造结界制人,这正是外人逃离雪域的最大难题。”
柳忞道:“莫非祁兄会解魇术?”
祁楚扬道:“我虽不会,但有人会解,并肯在婚典后帮我们遁逃。”
柳忞道:“能否透露那人是谁?”
祁楚扬道:“他与我暗中达成交易,但其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我这次来的目的,是希望咱们合作愉快,各取所需。”两人明亮的目光瞬间交汇,心照不宣。
柳忞移目遥望落霞,淡淡一笑。
——那个人,本就是魇城中人吧。
☆、且结盟约细思算(下)
当艳丽多彩的火烧云出现在西方天际时,鬘华公主席嫣然正带着侍女桃蹊赶往云影天宫的夕照楼,欲拜见昨晚自颢清云甍楼宇归来的母亲。她服下云甍丹后,穿过弥漫着郁金香气味的华林毒阵,经过南楼天井中央的圆形水池旁时,侧目望向石雕金鲤鱼喷泉下那一片药味浓重、泛着白雾的缥碧色池水以及水面上漂着的紫红色浮萍,不觉皱了皱眉头。
这片水池底下连通着十丈深的血池隐沼,一些伏诛的魇城子民骸骨便沉在此地,当月圆之夜到来时,水池表面的气泡和水烟就会格外增多,浮萍将枝蔓增生,攀上柱子上的石雕鲤鱼。必要的时候,隐于颢清云甍修行的圣君明照水就会令人焚烧紫浮萍,打开这片血池的上层封印,在硝水腾起的血雾中,利用魇术,将池内的怨灵之血通过地下暗流,不断召唤向森林楼阁内的巨大炉鼎中炼药,同一时刻,白衣的大祭司和巫女们会在神庙的天禄殿里超度这些灵魂。
据说整座魇城中能使用魇术炼制灵药凤凰涅槃丹,并能以身化解丹毒、汲取药之精华的人,只有明照水一人,而城主席紫凰的掌间化毒之术尚未炼成,无法抵御血灵丹毒的反噬。
席嫣然自夕照楼正殿的白玉阶登上,见到席紫凰后,将石斌、苇绡畏罪自杀以及乐婷攀崖私摘雪兰花被没收梅心牌诸事禀告了母亲,但她并未提及妹妹私自赠送苇绡发簪一事。
席紫凰轻拍着靠椅扶手,悠悠道:“你做得很妥当。昔年你父亲与我成婚之初,立誓说要永结同心,结果不到半年便迷恋上了婢女秦绯,暗通款曲,最后竟敢准备带她们母女私自逃离魇城、回归江海冰殿!想不到时隔多年,连两个奴才也敢触犯禁令,你妹妹亦不是省油的灯。”
席嫣然劝道:“母亲请息怒,婷妹已得到教训。恐怕是她上回出远门历练,至今难以收心。”
席紫凰搁在扶手的柔荑倏然收紧:“我自然明白,婷丫头不过是耍耍小性子,小泥鳅还能掀起大浪?等你的大事办妥后,再寻个契机将她送到漠北嫁给弱水城主,眼不见为净。”
席嫣然惊愕道:“弱水城主?你准备要将小妹嫁与那个跋扈好武的西羌人?”席紫凰点头道:“严穹那个家伙,控制着北疆私盐贩卖的枢纽地段。如果能够借联姻拉拢他,抵制弋天宗的敌对势力,这番远嫁,也算乐婷为家族做出的应有荣光。”
席嫣然颦眉道:“可是小妹从小到大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恐怕强迫其远嫁会节外生枝。”
席紫凰冷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便她的德言容功不够好,有家母的灵药加上我的魇瞳术,还控制不了一个顽劣的小妮子么?”
落子无悔,娘亲的这局棋,究竟是稳操胜券,还是掀起风云突变?
席嫣然怔忪无言,又听她沉声道:“你坐下,为娘要和你商量一下婚典的具体安排……”
当席嫣然敛裾退出夕照楼时,见到一个白云出岫般的身影,手持折扇从侧楼拾级而上,她本想疾步离开,不料心口一闷连带嗓子眼一阵难受,不由地扶着廊柱轻咳起来。而那个人似也望见了她,秀目微微一愣,霞光中颀长的身姿如同一尊静立的玉像。
妖孽?谪仙!
席嫣然的心里莫名蹦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词。
——为何觉得这个俊美邪气之人的身上,似乎潜在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孤傲?难道,这仅仅是自己的错觉?
席嫣然素来不喜母亲宠爱美少年的癖好,在她与卢翎二人交替协助母亲管理弑魂天宫后,她曾在母亲面前旁敲侧击过宠侍不可委以重任之类的话,反而让母女之间起了隔阂。这一回筹备大婚期间,有几件交与卢翎的要事,譬如说防卫外敌,按理说她应该事先了解并参与监督,可是,它们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楼阶上,卢翎收扇微微欠身行礼,席嫣然冷笑了一声,以手巾掩口,转身褰裳而去,却没有看见他眼中的落寞。
华林毒阵外,迎接大公主的桃蹊见主子面色沉沉,虽然不解,却没有多问。
二楼上,席紫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含笑改靠在了矮榻上,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单平举凝视,她见卢翎款款而来,垂手掀开盖毯一角,单手拍了拍身旁的竹垫。卢翎会意,含笑在她腿旁悠悠坐下,伸手拿起案几上银筒中的一对白玉美人锤,替主人轻捶起了双腿。
“卢郎,有时我想,如能与你交换一下年龄,我宁愿放弃这座城堡。”席紫凰轻哼了一声。
“城主福泽深厚,怎么今日会说出这样孩子气的话?”他的声音轻若柳絮。
“孩子们长大了,也越来越让我琢磨不透了,尤其是嫣儿。”席紫凰喃喃几句,又望向眼前的毓秀少年,叹道,“嫣儿向来对你疏远提防,如果有一日我走了,你怕不怕?”
卢翎黑曜石般的眼睛黯淡了下来,握着玉锤的双手停了片刻,神情恬静:“要是真到了那一日,卢翎会依誓言追随城主而去的,绝不苟活。”
席紫凰沉默半晌,托起他尖翘的下颌,展颜柔声道:“有你这份心意,我还担忧什么?”
☆、树底隐道曲惊梦(上)
(二十九)树底隐道曲惊梦
这日,郁霓影、柳忞及方海三人各自到主城四司参观,一边体验雪域迷城的特色胜景,一边查探一些事情。
郁霓影来到七珍司参观,与执令束灵钰在青白色砗磲小道攀谈了一会后,她从袖中拿出一枚绘有银莲花佩饰的图画,向他请教此配饰的来历。
束灵钰接过画纸,奇道:“这佩饰你在哪儿见过?”郁霓影一摇头:“我没见过实物,是在天籁司的一副旧画上见到的。”
束灵钰说:“画上这银莲花共有九瓣,雕饰并不完整,仔细看花萼处,可见不自然的断痕。我想,它本是朵金银双生莲。”郁霓影奇道:“金银双生莲是什么花?”
束灵钰道:“域外人不知也难怪,它是希望魇城的圣花之一,亦名神泪花。传说中雪山女神愔无华因观苍生疾苦而触发悲天悯人之情,左右眼中各流一滴泪水,落在雪域之巅而幻化成此花。希望魇城中七珍司为首的四司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