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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流景微微侧开了身子,留出了一条视线,回道:“他在刑台之上。”
夜心妍从缝隙之中望了过去,果然瞧见刑台之中跪着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囚服,身上脏兮兮的,不过,看在她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筠和……”夜心妍在瞧见林振青时,终是抑制不住脸颊之上的泪水,朝林振青奔了过去。
东方流景转头看向夜心妍奔去的身影,俊眉微敛,大概猜到了一些缘由。
林振青本是昂首挺胸地凝视着前方,忽然之间,一阵微风吹了过来,扬起了他鬓前的发丝,也带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的身子猛烈震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了身旁,却见一名妍丽的女子于春风明媚中朝他奔了过来,如此美丽的她,亦如当年桃花树下那般。
犹记得初见她时,那一片春风杨柳之中,她才三岁,而他已经八岁了,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个小屁孩儿,而这个小屁孩儿却屁颠屁颠儿地跑到他的跟前儿,掂着脚尖儿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下,用脆脆的声音在他耳旁说道:“沈哥哥,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你,我已经吻了你哦,所以,你这一辈子都是妍儿的人了。”
当时的他额头直冒黑线,盯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只说了一句:“你是哪家的野丫头?”
他不知道,其实在他五岁的时候已经见过她一次了,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出生,而他就在她出生之后已经夺了她的初吻了,于是,两家的大人便在一起开玩笑,岂料,这小丫头就当真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疯了一般地迷恋上一个小丫头。
可是……后来呢?后来的后来呢?
她终是穿上了大红的嫁衣,嫁给了南临皇朝最为尊贵的男子。
妍儿……
她醒了么?
她在沉睡了十六年之后,终于醒了么?
“妍儿……”林振青唇角颤抖,吱唔出声。
夜心妍扑进了林振青的怀中,跪在了地上轻声呜咽道:“筠和,我醒来了,我醒来了……”
凝儿告诉她,林振青将她藏在了林府的地下室里,整整照顾了她十六年,这一份深情厚谊,她又该如何来还?
“妍儿,真的是你么?我没有做梦么?老天真的对我太好了,知道我要死了,便派人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筠和,你没有做梦,我就是妍儿,我就是啊。”
林振青身子微僵,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眼眸微阖,滚烫的泪水滑过了脸庞,他这一生,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妍儿……”
“筠和,我来了,我要跟你一起死,我们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那一年,她含恨出嫁,却最终祸起萧墙,害了自己,害了夜氏一族,还害了流景的一生。
林振青摇头道:“妍儿,你都已经醒过来了,我还死做什么?”
他本来已经觉得人生无望了,再活下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今妍儿已经醒过来了,他盼这一天盼了十六年,他为了什么还要去死?
夜心妍在听得林振青的话时明显愣了一下,她盯着林振青说道:“筠和,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死了,妍儿,我们走。”林振青说着话,直接站了起来,这些天,因为内心绝望,他一直自暴自弃任由他人宰割,导致身体内力被封受伤严重,而今就这么一站立,却觉头晕目眩起来。
夜心妍旋即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身旁的刽子手在瞧见林振青忽然一下站立起来时,手中钢刀一挥舞呵斥道:“放肆!跪下!”
林振青理都没有理那个刽子手,对夜心妍说道:“妍儿,我们走!”
“好。”
夜心妍扶着林振青朝刑台之边行去,那刽子手见状忙地上前挥刀阻拦,结果却被东方流景喝止住了。
“住手!”
刽子手忙地收了刀颔首立在原处不动,夜心妍扶着林振青朝刑台下走去,外面围观的百姓们在瞧见这一幕时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这个女人是谁?”
“第一次发现,法场还可以这样劫的?”
“是啊,这也太厉害了吧?看豫襄王的样子,好似认识那个女人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们看着呗,反正斩不斩林大人跟我们这些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林大人当丞相的这些年,还是做了许多事的啊。”
“是啊,说他谋权篡位,我还真是有些不相信啊。”
夜心妍与林振青走下刑台之后,东方流景快步行至二人跟前,水墨凝也走到了他们的跟前儿。
东方流景俊眉微敛,问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夜心妍问道:“流景,他犯了什么事要斩首啊?”
东方流景凝眸看向林振青,小声问道夜心妍:“娘,十六年前的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么?”
夜心妍听后眸色黯淡,摇头道:“不是他,流景,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娘也不想再提了,你若是想继续当这个豫襄王,那么你就当,你也大了,娘不想左右你太多,只是,娘要带着筠和一起离开,你若非要斩他,那么就将娘也一起斩了吧。”
“筠和?”东方流景斜眸瞟了一眼林振青,莫非,林振青不是他的真名?
听母亲的口气,当年一事果真不是林振青所为,如果不是林振青,那么又是谁呢?为何母亲和林振青一提到这事就缄默不语?这事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还有母亲说的自己要当豫襄王便当,她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她很抵触自己当这个王爷么?并且还为了救林振青以性命相要挟。
难道,母亲喜欢的人并非是父王,而是……林振青?
是这样的么?
东方流景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眼眸瞬时一睁盯着林振青。
“妍儿,你不要为难孩子。”林振青听着夜心妍说这话,却是转头劝阻起来,他们母子已经十六年没有相见了,没得一见面就为了自己而吵架。
夜心妍伸手为林振青揭开了身上的绳索,她说道:“我没有为难他,他已经二十三岁了,他有自己做事的原则,他做出任何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他的。”
流景怎么说都是她的孩子,不是么?尽管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的孩子,但是,他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能不心疼么?
东方流景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脑中有一瞬的麻木,他被一个事实彻底打击到了,原来,她的母亲爱的人不是他的父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心妍为林振青解开绳索之后,他背上卡住的那块木板就掉落下来。
东方流景立在原处,身体僵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上一辈的人将当年的真相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都不肯告诉他,这些东西是支撑他活下来的理由,现在母亲醒了,自己身上的寒蛊解了,这缘由却要无疾而终了么?
这让他情何以堪?
夜心妍瞧见东方流景立在原处没有动,遂扶着林振青从旁走过,林振青看了一眼东方流景,却也没有说话。
他们与东方流景擦肩而过,唯余香风袅袅。
水墨凝上前一步在东方流景耳前问道:“流景,现在要怎么办?林振青毕竟犯的是谋权篡位的大罪,这样走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看现在这个样子,林振青与母亲是真心相爱的,原来,兜来转去,自己曾经的父亲居然跟流景的母亲真的是一对?
东方流景被自己的推测所打击了,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他的母亲爱着另外的男人。
水墨凝瞧见东方流景还在走神,遂又低声唤了一句:“流景……”
东方流景瞬时清醒过来,一旦清醒便听见法场之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罪人林振青,你简直胆大包天!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纳兰昊月?!
他怎么来了?
东方流景旋即转身望了过去,但见法场边缘已经被豁开了一条宽阔的道路,纳兰昊月的肩舆华盖徐徐而来,肩舆之上的纳兰昊月身穿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脸上神色十分阴沉。
很显然,纳兰昊月派人监视了他,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前来?
莫非纳兰昊月也不相信他么?
呵呵……东方流景薄唇微扬,还好他从来都没有期望过纳兰昊月会相信他,从他回到南临朝堂上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纳兰昊月,因为,他不值得自己信赖。
所以,他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吃惊,也不会心殇,对于纳兰昊月,他从许多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报任何希望了。
纳兰昊月一声令下之后,却见御林军侍卫急急出动,将林振青与夜心妍围堵在了中央。
那些人想要上前缉拿林振青,夜心妍却展开臂膀大声吼道:“你们谁敢动他?”
夜心妍一声尖利的吼声出来之后,首先震惊的自然就是纳兰昊月。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拦住林振青的娇小身影,眼眸微眯细细地凝望着他,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