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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李德忠和魏思量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再不是安园的事,也不是皇帝一人和四大宫女就能震住的场面。
朱湘背后,还有上百上千个朱湘,如若第一步棋没有走好,后面的天下大局,将会一盘混乱。
杀朱湘容易,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办了他,却很难。
“把安以墨叫来。”壁风揉着太阳穴,“还有逐风,不,念离。”
安以墨夫妇一进屋子,看见这满目的肃穆,就知道事态不容乐观。
“安以墨,你当初跟朕说的那三条罪状,一一再说来!”
“一告南通郡守朱湘结党营私,以宫女之名行卖官之实,包庇同党、伙同作乱。二告南通郡九个知府县令,假造宫人,罪加一等。三告溯源知府吕枫,制造假案,买凶灭口。”
“李德忠,你可挺清楚了?!去一字字拍在朱湘面前,朕看他有什么好反驳的!”
“臣——已经如此做了,只是那朱湘巧舌如簧,竟然一件件都说的在情在理,毫无纰漏——”
“什么!”
“陛下,这第一条的以宫女之名行卖官之实,朱湘的夫人确实是正牌宫女,至于卖官,他全权推给了曲容一人。第二条的假造宫人,朱湘检讨南通郡的户籍制度混乱,致使不良妇人假冒宫女骗婚,拒不承认是受他指使。第三条的假案,朱湘和吕枫一口咬定那确实是落网的江洋大盗,至于将他们就地正法,确有不妥,却罪不致死——”
“陛下,那些江洋大盗,定是假造,因为真正的凶徒,早已作为影者被处死——”魏思量说着话,汗珠直流,“可惜这其中因由,关系皇族,不能外传啊——”
壁风眉毛都拧在一起,要么是证据不足,要么是官官相护,最后有确凿证据的,你又给我来了个不能外传!
“难不成朕就办不成他了!朕硬是摘了他的钨砂,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陛下息怒,不能为了这样一个贪官污吏,坏了陛下的名声——”
李德忠和魏思量劝阻着,安以墨不说话,念离也不说话,壁风眸子一扫。
“逐风,你怎么说?”
“回陛下,这件事,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自然还没到,你看那朱湘还有气力跟朕叫板!”
念离一抬眼。
“不,念离的意思是,这件事对陛下,对我们,还没到最糟的时候。”
三天后,京城传来的众大臣联名上书,伴随着朱湘在狱中的罪己书,一并出现在壁风面前。
两封信,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南通郡守朱湘私受贿赂、未能秉公执法,希陛下亲审此案,公告天下百姓,以正视听。
而那案子,就是安园与武官曲容争执后的,失手杀人案。
被告者乃是安园夫人,念离。
到了这个时候,壁风才完完全全明白了念离三天前的那句话。
园子里当天在场的人都知道,是他下令杀了曲容。
可是园子外,不能有人知道,堂堂天子为了一个民妇,亲斩了一个朝廷八品的武官。
“我该如何是好——”
壁风在那安园的僻静之处,不是以陛下居高临下来问,而是宛如当年的落魄王爷壁风,向念离问出了口。
彼时,念离正轻声哄着岚儿,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陛下该顺从天意,公审开堂。”
“你叫我如何审你?!”
念离笑了。“当初助你,你曾应我,要做个明君。如果你因为儿女私情而不管不顾,就这样草草结案,那和你的父君,又有何区别呢?”
“为了绊倒那个贪官,你真的要我办了你?!”
念离又笑了。
“陛下,念离只说要你审我,何时说过要你办了我?”
“你的意思是?”
“最糟的过去了,事情只会越来越好的,我的陛下。”
棺材诈尸
峦翠被囚禁在安园深处某密不透风的小院子里,足足关了七天。
刚开始还能看见郎中,过了两天连郎中都不见了。
念离来过一次,峦翠哭着喊着要见朱湘,开始疑神疑鬼他是不是已经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开始跑路了,念离却是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也就什么都说了。
自己囚在这里,朱湘不知所踪,用脚趾头想一想都明白了。
念离不说,园子里陪着峦翠的煮雪也不说。
她把煮茶的全套家当搬到院子中央,峦翠一探头,就能看见这位传说中杀人靠一个眼神就足矣的彪悍女人——
有一次峦翠刚探出半个脑袋,就听见煮雪自言自语说:
“这茶颜色不够鲜艳,混上鹤顶红,应该不错——”
峦翠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栽下去了。
直到第八天,念离的贴身丫鬟婷婷来了,只对煮雪点了点头,说:“主子说,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峦翠抖成一团,看着煮雪如一团飞雪似的冲进屋子,冷冷地开口说:
“不用我亲自动手了吧。”
出了园子峦翠看着一路上的下人们对她指指点点的,甚至不时有什么“可惜了——”之类狗屁不通的话飘过,趁煮雪在前面走着“不注意”,峦翠捉了一个下人就问:
朱湘朱大人呢?
下人看似很胆怯,说,朱大人?不是一早就回郡中了么?说是要——
戴罪立功?
峦翠的脑子碎了一片。
她此刻已经无暇分辩,那些所谓的下人们眼中异于常人的精明与狡黠,她又怎能想到,这一路上的下人们,没一个是白给的,都是侍卫队的成员,故意演戏给她在看的。
就连煮雪故意的“松懈”,也是一早就设定好的。
就这样,峦翠花枝乱颤地来到一个黑森森的大屋子,据说是安家老夫人灵柩停放过的地方。
现在屋子里便只有一排十口大棺材停放着,八成是送她们几人上路的了——
峦翠双腿禁不住的打颤,明明已经盛夏,她还要裹着个被单哆嗦。
然后,在角落里看见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沉鱼和落雁,彼时威风无比,此刻零落成泥。
峦翠像个小偷似的左左右右打量着,确定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人,才扑了过去,那沉鱼和落雁眼睛睁得滚圆的,呆了好半天,才终于恢复了神志,哇哇大哭起来。
峦翠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头发都被剪成了阴阳头,鼻青脸肿的,尤其是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恐惧。
“你们这都是怎么啦——”
“峦翠姐——是那个疯婆娘——”沉鱼话音未落,落雁居然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然后才后知后觉道:“我,我,我打习惯了——”
原来在这峦翠被煮雪严密监控、进行静到极致的心理折磨的同时,那沉鱼和落雁却被分配给了葬月,经历了一番暴力非常的身体折磨。
起初两人都不服气,也不知道眼前这时而疯傻时而又清醒的女人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对着传说中无所不用其极、连新帝都敢骂的月娘大呼小叫的,葬月哪里有逐风和煮雪那样的胸襟,上去一人一爪子,各赏了五条血痕。
沉鱼和落雁正要冲上去,突然就涌上来一些官兵。沉鱼撞着胆子喊着:“来的正好,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官兵却都拜在了葬月的脚下,原来这些是侍卫队紧急从京城赶来溯源的护驾队,在念离的统一分配后,来投奔葬月。
接下来,就是沉鱼和落雁落入地狱的七天六夜。
葬月叫她们俩互相扇嘴巴,揪头发,还给她门剪了个阴阳头,彻底把这狐假虎威的二人组的锐气给剪的稀巴烂,这一会儿见了峦翠,哭都找不到腔调了。
三个落难姐妹抱头痛哭,哭的都没了力气,峦翠才终于说了一句:
“这一回得罪了大人物了,恐怕咱们不久都要上路了。”
“连朱大人都保不住我们了吗?”沉鱼和落雁一听脸色都变了,峦翠哀叹了一句,“你们可知道这安园的夫人是谁?她就是宫中无人不知的四大宫人之首的逐风啊,是当今陛下的心头好!你们可没看见,当年她一个人逼得景妃娘娘上吊,何其毒辣啊!咱们算是敲门敲到阎王殿去了,等着结伴上路吧——”
沉鱼和落雁一听都瑟瑟了。
“可我们啥都不知道啊,都是相公他们撺掇的,当初说好了,只要假扮宫人,对男人们有好处,我们也可以跟着大富大贵的,可没说要掉脑袋的啊——”
“都到了这般田地了……”
峦翠想起念离那句不清不楚的话,什么“为了朱大人牺牲了自己”,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峦翠也猜的**不离十了——
朱湘八成是把她卖了,把那些假造宫人的罪名的屎盆子都扣到她头上了。
不知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