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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次三番地对念离吼着,“我不准你比我更高明。”
经局外明眼人一点拨,终于看透了。
“您打算怎么办呢?施主?”
二弟依旧那样“坏”,看着一片和煦,骨子里总是一针见血。
“下一次,我定装疯卖傻,让她自生自灭去。”安以墨板着面孔说,“我不必要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人,把自己这苦心伪装的面具撕破。”
“果真能如此么?”静安笑着退后,“贫僧佛缘尚浅,不能参悟世事,只觉得,上天派来这个女子,就是为了让你们互相撕去伪装、坦诚相待的。”
安以墨没好气地横了二弟一眼。
半响,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
“你这假和尚,什么时候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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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是奴才,不能比主子高明。就算你能挡下鞭子,该被抽的时候,就要被抽。就算你巧舌如簧能化解危机,该不说的时候,你要学会不说。”
当年桂嬷嬷说一句,就是一个巴掌,她只是感觉到痛,却不是很明白。
如今明白了,想再痛一次,也难了。
桂嬷嬷,她在深宫唯一能够信赖的师父,如今已经魂归西去了。
可惜她老人家始终也没能等到富贵返乡的那一天。
念离清楚地记得,那一次说完这话,桂嬷嬷就罚她跪在景妃娘娘的寝宫外,那一天夜里瓢泼大雨,将她浇得浑身发抖,一早桂嬷嬷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死过去。
后面三天烧得稀里糊涂,没想到第四天一早,身子虚弱着去伺候景妃娘娘更衣的时候,景妃娘娘竟然温柔地说:
你还是病了的好,病了才楚楚可怜,才惹人爱。
念离心里一惊,原来是她锋芒太盛,抢了主子的风光。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聪明,叫做糊涂。有一种强势,叫做中庸。
念离一边下山,一边想着这些往事。
宫中开心的事都真的不记得了,倒是这些受过挨罚的事儿,记得一辈子。
这些往事让她成长,也让她警醒。
相公他是在意了吧,在意自己锋芒太过,在意自己看的太透说的太多。
果真,就算是青梅竹马,就算是对坐儿,他始终还是她的夫君。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她是某人的某人。
她可以不用再时时刻刻地想着如何自保了,因为这世上,也许有人可以保护她。
可是,他会么?
可是,他能么?
远远地看着轿子在山下等着,念离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暂且还是不要思前想后那么多了,回家,熬上绿豆汤,吩咐后厨做上新鲜的绿豆糕。
估摸着安以墨今天晚上,必定又是去天上人间了。
念离在离轿子只有一米的地方,看着轿夫的脸色都不太对,正要开口问话,突地一只手撩起帘子,一双丹凤眼盯着自己。
那下巴尖的和锥子一样,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最让人难忘的就是那眼睛,仿佛十字夺命镖,天涯海角,锁住了你,就会跟到底。
“小妹见过嫂嫂。”那女子声音很甜美,语气却透着浓浓的敌意,伸出的手向着念离,一字一句地说:“回来的晚了,错过了嫂嫂的大礼,小妹先陪个不是。”
念离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那漂白的眸光,宛如当年在宫中见过的那无数清冷的眼。
“我叫安以柔,大家都叫我,柔柔。”
她拉住念离的手,拉她上车的时候,那尖尖的指甲,故意戳着念离的手指,十指连心,念离皱着眉头咬了一下唇。
“原来是小姑,是回来省亲么?”念离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得体,却遭来安以柔的一个冷冷的斜视。
“不是。”
安以柔托着下巴,特别明媚地笑了。“我被休回家了。”
那明媚之中,怨毒的一束光袭来,不由的,让人一冷。
残花败柳安以柔
远嫁西北的六小姐跟着念离的轿子一并回来了,这可是轰动溯源的大事。
这位六小姐安以柔,可是很有些故事的人,虽然嫁走了五六年了,可是一提起来,妇人脸上总会闪过一丝八卦的揶揄,但是面子上还要挂着伪善的叹息。
“唉,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就被糟蹋了。”
安以柔最听不得的两个字,就是“糟蹋”。
当然,这些前尘往事背后的真相,念离都是在许久之后才一件件理顺明细,这一天,当这从天而降的小姑和她并坐一个轿子回府的时候,她满心思只有一个念头。
离她越远越好。
念离注意到自己这顶轿子后面还跟着个马车,估摸着是安以柔的家当,恐怕她人还没回安园,就为了不知什么原因直奔慈安寺来了,却是在山脚下碰上了安园的轿子,于是守株待兔。
至于她为何会不回安园先去了慈安寺,又为何对自己这个宫人有如此大的敌意,念离一时难以知晓,也根本不想深究。
深宅的故事就像一个线团,你以为捉住了一根线,一抖,整团麻烦都散了架子,摊在你面前。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再说,安以墨显然是不希望她多管的。
一进府,念离立马准备下车,撩开帘子的时候,已经看着远远的不少丫鬟立在那里,不知是来夹道欢迎的,还是围观八卦的。
“柔柔,我在山顶沾了一身的露水,先回屋子去换件干净的衣服,你先去拜见老夫人吧,我随后就来——”
一边说着,念离就当着几十双的眼睛准备下车,可是柔柔却一把捉住念离的手腕,利落地扯下帘子,然后高声吩咐外面的轿夫。
“起,去牡丹园。”
念离看了安以柔一眼,先坐稳了,眼睛盯着地,突的耳边起了一声:“真不愧是宫人,都是一个模子训练出来的,地上有金子么,你头也不抬。”
念离微微皱眉,看着仰着锥子下巴的小姑,不解地问:“我们先前有见过么?”
安以柔耸着肩膀笑了。
“笑话了,我在大西北吃沙子喝脏水,你在深宫大院吃香喝辣,我们怎么会见过——不过这新皇帝着实也不怎么着调,不叫前朝遗憾去陪葬,却是放出一批狐妖媚子为祸人间——”
念离眼神一冷,安以柔突然很自来熟地拍拍念离的手。
“不是说你,嫂嫂。”
念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这牡丹园就到了,果真,不出念离所料,安以柔一下车就飞出一句。
“不愧是正房,就是不一样,这牡丹园到底让你给住进来了,二嫂和三嫂都恨死你了吧。”
念离这一下轿子,就差点被噎死在这里。
满心念着,淡定,淡定,低调,低调。
毕竟这安以柔是相公的妹子,不同于柳家夫人、裘奎和卫家兄弟那些,还是要和气为好。
“妹妹进屋子坐么?”
“不坐了,死过人的地方,我嫌晦气。”
念离至此发现,这小姑是打算处处和她杠着说了,就算你和她强颜欢笑,她也未必给你这个脸。
这样的极品她在宫中见的多了,可是在宫中,她还可以斗志斗勇。在这里,她只能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
所谓和谐,才是最难。
“那妹妹你自便,我去去就来。”念离点点头,然后不等安以柔再蹦出什么话来,飞快地就朝屋子里去了。
安以柔站在那里,抱着双臂,看着那池没有牡丹的塘子,自言自语道:
“还是没有开起来呀。”
念离一进屋子就叫婷婷端水过来,喝了大半杯下去,这心头一股火才算压下去。
婷婷这回倒是机灵了些,帮着她顺着气,居然开口就说:“六小姐给您气受了吧——”
念离看了她一眼,“你从我脸上看出来的?”
婷婷扶着主子进屋坐下来,摇摇头,“这还用您说,您是不知道,这六小姐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不仅二夫人、三夫人对她敬而远之,就连过世的颜大夫人,都被她欺负得没话可说。”
“难道就没人管教她一下么?”
“谁敢管教,六小姐可是老妇人和大少爷的心头肉,比宝儿孙少爷都珍贵着呢。”婷婷压低了声音说,“这次她一到溯源边上,立马就有人传话回来,满园子都等着迎接她呢,老夫人激动的差点晕过去,还说,过两天等人齐了,要办大酒席呢。”
念离这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
感情好,这相当于来了个祖宗啊。
遥想当年,她伺候的第一个女人,景妃娘娘,也是仗着皇帝恩宠,没少兴风作浪。
真是时运不济,这么多年以后,又摊上这么个极品。
婷婷说的不错,这安以柔的确地位非比寻常,虽然不少人看她的眼色都有几分古怪,但又都大气不敢喘的,毕恭毕敬。
念离和安以柔一并进主堂拜见安老夫人的时候,倒是二姨娘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出来,扯着安以柔的袖子自己先哭起来,“闺女啊,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回来看看啊——想死娘了——”
哦,还是二姨娘生的。
这倒是更奇怪了,庶出的一个女儿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