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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在为你施针时留下一处备选穴位。若你写的药方我验证后发现不对,你的右手将失去功能。”在程据写的时候,王墨在一旁道。
程据写处方的手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写完处方,程据将方子交给王墨。王墨接过看了后,仔细叠好装入袖中,再从头上的乌木髻中取出毫针,对程据道:“我现在就为你施针,请程大人向内侧卧。”
看着王墨手中寒芒闪动的毫针,程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为了替贾南风扫除异己。他用毫针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他已不记得,从几何时开始,自己将这活命之术变成了夺命之术,从一名发誓要悬壶济世的大夫变成了皇后贾南风最可靠的隐形杀手。
“程大人可是还有话说?”见程据看着毫针愣愣发怔,王墨问道。
“我只是有些医者的悔悟。”
“同为医者,程大人不妨分享一下。”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选择了从医。”程据看着王墨道,“一个抱负过大的人,永远不会是一位好大夫。”
“好大夫就不能有远大的抱负么?”王墨笑问。
“医者之术,易入歧路。”
王墨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肃容道:“我记住了。”
程据叹息一声。在木床上躺下。继而面墙侧卧:“动手吧,我准备好了。”
王墨在床前侧身坐下,执针在程据头顶、耳后、颈后等几处穴位娴熟刺下。片刻后,程据交握在胸前的手臂便松软耷拉下来。
王墨收拾好毫针。起身道:“总归了解了一桩事。”
“子夜施针这般决绝,就不怕他给你的是假方子?”一旁抱臂而立的周慈皱眉问道。
“他把自己的一生都总结了,我若不遂了他的心愿,岂不辜负了他的诚恳?”说着,王墨倾身缓缓将程据从侧卧换为躺卧,“至于药方,就算我将他救出去,他为了长远之计,也不会给我全方。”
周慈感叹道:“程据医术超绝。本可以是开宗立派的医者大家,却毁在了贾南风和常云霁这两个女人手中。”
疏桐望向木床,此刻平躺而卧的程据眼目闭合,如同熟睡一般安静无声。
“周大人,犯人的情况怎么样?”狱卒准时打开了监舍门。立在门口恭敬询问。
周慈回首沉色道:“已是无力回天。贾南风一死,他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不想多受刑罚,故而选择了自杀。我一会儿去将治疗情况录入卷宗,你去通知审讯司的人过来结案吧。”
囚犯选择自杀,这在以酷刑著称的廷尉府大牢里,可谓司空见惯。值夜的狱卒只是瞥了眼躺在木床上一动不动的程据,随即转身去办理死犯的结案手续了。
“他,已经死了?”待狱卒离开,疏桐惊讶问道。
“差不多算是死了。”周慈回答后,见疏桐仍是一脸惊讶,便又道:“除非子夜能像当日从程据手下救你一般,不舍昼夜不顾安危的再来一次。”
“他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王墨道。
王墨居然能这般冷静的用毫针杀了程据!
疏桐不由得问道:“公子,你既答应了要带他出去,为何要杀了他?”
“他若交出解药配方,我可以考虑带活着的他出去。可眼下,他交出的不过是毒药配方,我便只能将他的尸体送出洛阳了。”顿了顿,王墨转首看着疏桐道,“我不过是以直报怨而已。”
王墨的话没有错,可疏桐却看得心底发冷。
回去的路上,听着夜街上空旷回响的马蹄声,疏桐陷入了沉思。
“桐儿,你放心,我一定能找到解药。”
疏桐一路的沉默,让王墨有些担心。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原本也不打算带她去监舍见程据。此行虽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但也并非全无收获。只要假以时日,破解这剂毒药也并非不可能。
见疏桐对他的话毫无回应,王墨不由得紧了紧手臂:自己一直用“七味亡魂丹”的谎言来欺骗她,如今知晓了真相,她会心作何想?
王墨却不知道,这一夜的经历,令疏桐在惊骇之余,慌乱不堪。
将自己紧紧拥在怀中的这个男人,是仇人的儿子。一个自己一直在算计在仇恨的人,突然之间竟变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令她无所适从。
这个男人的怀抱如此温暖,心却那般冷酷。只要一回想起他两次在自己面前用医术冷静杀人的模样,疏桐便骇怕不已。
——“除非子夜能像当日从程据手下救你一般,不舍昼夜不顾安危的再来一次。”
不舍昼夜?不顾安危?他曾经为救自己这般用心过?
可为何偏偏是他救了自己?
这要自己如何放得下仇恨?又如何能怀揣上感恩?
第一二四章 即日启程
回到辟雍堂附近的宅院时,已过了寅时。
疏桐正担心若王墨与她同寝又该如何自处,王墨却道:“三日后我们启程去西北,这两日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置,不会回来。桐儿做好准备,到时我会让人过来接你。”
启程去西北?
事到如今,却由不得疏桐选择了。纵然她体内的毒药不是王墨所下,为了那七日一次的缓解药,她也不得不与他同行。
“西北之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寻思之后,疏桐仰首望着王墨道,“公子那日在白果岭说过,若奴婢答应与你同行,你就如实相告。”
“桐儿果真好记性。”王墨无奈一笑,“此行西北,我们要去寻找西夜古国。”
“西夜古国?”
王墨点了点头。
疏桐的脑海中瞬时浮现了《古城奇闻录》里记载的那个故事。看来自己往日的直觉是对的,只是她仍不明白王墨和司马颖究竟为何要费尽心思去寻找一个已经从历史上消失的国度。
“奴婢不解,公子为何要不远万里寻找这个已然消失的国家?”
“桐儿还记得《古城奇闻录》里关于西夜国的故事么?”
“这和那个故事有关?”
王墨再次点头:“有关。”
“公子能说得更详细一点么?”
“等上路了,有的是时间说。”说着,王墨翻身跃上马背,“天时不早了,桐儿回去休息吧。”
王墨策马离开,只在夜风里留下一抹料峭的背影。
此后的两日,疏桐除了将本就不多的衣物打包装好外,还特意去后院练习了骑马。几月不曾骑马,原以为会很困难,却不知道“小黄”出乎意料的十分配合,几个来回。她便重新找回了骑马的感觉。
这日上午,疏桐正在后院替“小黄”喂食,阿荣急匆匆跑了进来。
“疏桐姐,出事了!”
阿荣惊慌失措的声音令疏桐有些心惊,她搁下手里的木桶,转身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我,我先前和钟叔去市集买菜,遇到了府里厨膳房的陆大哥。”阿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陆大哥身着丧服,我上前询问。却是府里在办丧事……”
丧事?王家宅院里寻常死个丫鬟婆子的。直接棺木装了送出去便是。哪里会让仆从着丧服?除非是府里的主子死了……一念至此,疏桐不免一怔。
阿荣又道:“疏桐姐,你肯定猜不到,陆大哥是替谁在服丧?”
“替谁?”
“是在替夫人服丧!”
夫人?常云霁?!一时间。疏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便将陆大哥拉到一边询问。他说前日申时,春芽按时去服侍夫人午睡起床,进了内室就发现夫人叫不醒,急急去找了大夫来,大夫只看了一眼便说夫人已经不行了……”
疏桐诧异道:“夫人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午睡之后就不行了?”
阿荣凑近了道:“陆大哥听福禄院的章婆子说,入殓时夫人一身青紫,像是服毒自杀。”
“好端端的。夫人为何要服毒?”
“陆大哥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说前日一早有廷尉府的官吏入府查案。午间送走官吏后,老爷就去了福禄院,听说两人在内室有过争吵,老爷最后是板着脸离开福禄院的……”
廷尉府?难道常氏是因为程据的案子受到牵连而畏罪自杀?
“府里除了办丧事。还有其他变化么?”
王恺本就是贾南风一党的,廷尉府的官吏入府调查,莫非是司马伦不给王墨情面,要彻底清扫余党?此刻,疏桐按耐不住的想知道王恺的情况。
“变化?哦,夫人去世后,如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