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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夫道:“都说吃啥补啥,这羊肾么,自然是治肾虚补精髓了。”
“这,这是羊肾?!”
待疏桐垂首看清韩青手中碟子上那两坨圆乎乎的黑东西后,她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韩青一看她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却是忍了笑认真道:“多谢舒姑娘关心。我才用过晚餐,此刻却还吃不下。我就留着夜里当宵夜吧。”
疏桐“啊”、“哦”的不知回应了一句什么,逃也似的钻出了帐篷。
一冲出帐篷,疏桐便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两人退避不及,都险些栽倒在地。
待站稳脚跟,疏桐慌张抬起头,便对上了石拓诧异的眼神:“白姑娘,你这是……”
“对不起,石公子。”疏桐一壁道歉,一壁慌张垂首绕过石拓,转身跑向她住的那顶帐篷。
“哈哈,看她那表情,八成是看上我那瘸子向导了。”
石拓转回身来,却是端着牛角樽一脸带笑的萧白走了过来。
“萧兄开什么玩笑。”
石拓望着疏桐的背影,心底却浮起了一丝猜疑:今日一整日,她都走在队伍的最后,宿营后又主动端了烤肉去他的帐篷……
“未必就是玩笑。谁说美人就一定得爱俊郎呢,我那向导虽然长得一般,腿有些瘸,不过行止端正,却也靠得住。”萧白笑道。
“萧兄倒是很欣赏他啊。他作为向导,这一路没见他对导路有何作为,反倒要耗费两个脚夫来专门照顾他……”
“石兄不必担心,这向导费自是由我支付。他的腿脚也快痊愈了,这两名脚夫也很精干,留着能帮忙搬抬物件,夜里也还能帮着放哨。”
石拓听得心下已然有些不悦,便转身道:“今夜我喝得有些多了,先回去休息了。”
“石兄先前不是说要去我帐篷里看谱子么?”
“我有些头晕,明日再看吧。”
目送石拓离开,萧白垂首钻进了王墨的帐篷。他一看见王墨身旁箱盖上的那碟烤羊肾,便笑不可遏:“哈哈哈,子夜,你这女人……还真是对你好啊。”
回想起疏桐先前的窘态,王墨脸上也浮出淡淡笑容:“她有时就是这般犯迷糊。以前她给我下迷药,一次失了手还敢再来第二次……”
“她敢给你下迷药?她不知道你是王世安的弟子?”
“女人一犯起糊涂来,就只想着眼前,哪里顾得其他。”王墨的笑容越发深了。
“今日这情形,我看她八成是认出你了。”萧白笑道。
王墨摇头道:“她若真认出我了,也就不会端着这碟子烤肉来试探了。”
“你就不怕骗她久了,她对你怀恨?”
王墨沉敛了容色,垂眸道:“所以必须骗她一辈子。”
第一八零章 小心脚下
第二日,疏桐起床后就一直在帐篷里磨磨蹭蹭。
有过昨夜送烤肉的经历,她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韩青。纵然心中还有疑惑,但有一点她是肯定了,他在用草药浴足,就说明他那双腿应该是真腿。
挨到把帐篷里的用物都打包完毕,脚夫们催促着要拆帐篷了,疏桐才从帐篷中走出来。
刚走出帐篷,石拓便迎了上来:“白姑娘,都收拾好了吗?”
“嗯,好了。”想起昨夜慌里慌张的撞了他,疏桐颇有些尴尬,只垂眸应了一句,避免与他视线相交。
“我看你昨日一直落在队伍后面,想必是体力不支,我今日特地伐木做了个简易的抬椅。”
疏桐一抬眼,果然便见他身后放着一个木色崭新的抬椅,两名身材魁梧的脚夫立在抬椅旁候命。
“这,不好吧,我腿脚好好的,怎能乘坐这个?”
石拓道:“你是驼队里唯一的女子,这一路跟着大家翻山越岭,着实辛苦。往日是我照顾不周,愧对了子夜的嘱托。”
听石拓提及王墨,疏桐心底又是一酸。
“嘶——”石拓突然一声轻嘶。疏桐抬起头来,便见他素白的衣袍上浸着一缕殷红的血迹。
“石公子,你怎么了?”
石拓右手握拳,左手遮掩其上,摇头笑道:“无事。”
“给我看看!”
疏桐不由分手拉开了石拓的左手,他右手的虎口处正在往外渗血。疏桐掰开他拳握的指节,便见那虎口处有一道寸许长的裂口。
疏桐当即躬身撕下一段衣摆,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问道:“这却是怎么弄伤的?”
“怪我自己笨手笨脚,伐木的时候不小心被斧头咬了一口。”
疏桐一怔:“那抬椅原来是你做的?”
“嗯。是不是很丑?”
石拓热爱音律,平生最珍贵的便是这一双指节修长的手。他竟舍得用这养尊处优的手去林子里伐木做抬椅!疏桐转眸看着那式样古拙的抬椅,不免皱眉道:“你这抚琴的手,怎会使得斧子。”
石拓笑道:“白姑娘小看我了,我以前学过斫琴。斧子、刨子都是使过的,只是久了不摸,用起来不那么顺手罢了。”
疏桐听着石拓的话,脑子里却兀自想起王墨在大音坊后院的树荫下。高挽衣袖,手握刨刀专注推磨琴板的模样来。
疏桐用布条将伤口缠好打结时,她留意到了石拓手背上那弧月白的瘢痕,记起这是自己为了唤醒他而咬下的痕迹,心中便有些歉意:“早要知道会留下这瘢痕,我就不该咬在这里。”
“那要咬在哪里?”石拓轻声问道。
两人离得很近,用这样轻细的声音说话,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暧昧了。疏桐察觉自己先前的话有些不妥,顿时慌忙丢开石拓的手,退后了一步。
看着疏桐的举动。石拓又道:“每每抚琴之时,看见这枚月牙,我便会想起芳兰渚与姑娘患难与共的场景。若不是姑娘舍命相救,石某早就命丧荒岛了。这份情谊,石某不敢或忘。”
疏桐垂眸道:“石公子也在洪灾中救过我。又替我千金赎身,还因我在金镛城受困,说起来,我欠公子更甚。”
“石兄,该出发了吧,这欠账问题可以路上慢慢谈的。”萧白牵着骆驼经过两人时笑道。
石拓尚无异常,疏桐却早已面色绯红。
石拓瞥了萧白一眼。转身吩咐脚夫道:“林间行走,你们路上当心些脚下。”
两名脚夫点头应下后,石拓便大步朝在营地前方整理驼队的奎叔走去。
行到与萧白并肩时,石拓侧首道:“萧兄原来长了顺风耳。”
萧白浑然不觉讽刺,只道:“没办法,耳聪目明。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要不,我又哪能知道这西域藏宝的消息呢?”
这一路早已见识过萧白的无赖,石拓只得摇了摇头,快步走向奎叔,通知驼队出发。
疏桐坐上了石拓亲手做的抬椅。由脚夫抬着上了路。
视线拉高,驼队前后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行走了一阵,她前后来回张望,竟没看见韩青的抬椅,正觉得奇怪,便听得身后有人问道:“舒姑娘是有东西掉了么?”
疏桐一垂眸,竟是拄着木杖行走在驼队里的韩青。
“韩,韩先生今日步行?”疏桐说话不觉有些结巴。
“今日要穿越这一整片密林,枝叶繁茂,坐在抬椅上反倒不安全。啊,舒姑娘当心!”说着,韩青急行一步,挥臂用手中木杖将一根横在疏桐面前的藤条拂开。
疏桐堪堪避开面前长满倒刺的藤条,正欲向韩青致谢,又一根树枝扫到了眼前,虽她灵敏偏头避开,那树枝却挑开了她的发髻,满头青丝便披散而下,令她一脸狼狈。
“两位大哥,停一停!”疏桐急急叫停了脚夫,郑重辞谢了石拓的这一番心意。
从抬椅上下来,疏桐反手揽了头发,想要重挽发髻,无奈四周草木深长,一时竟找不出那支髻发的玉髻来。
韩青随手折取了一截三寸长的小树枝,去掉韧皮,将光滑的木心充作木髻递给疏桐道:“舒姑娘暂且用这个吧。”
看着那双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疏桐愣了愣。
“这是沉香木,有驱虫蛇的功效。”
——“这叫七星草,一种具有平肝安神效果的药材。”
疏桐脑海中闪过那日在月牙泉边的场景,再看韩青时,眼中又是一番探询和疑惑。
韩青突然笑道:“舒姑娘要让在下替你髻上吗?”
疏桐脸一红,慌忙接过木髻垂首插入发中。便有淡淡的木香自头顶散出,萦绕口鼻,清沉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