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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颜未老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回雨天齐天塔,他要安心地想个万全之计,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独占岛上假欧阳上智脑中的秘密──真正的欧阳上智在武林中的身份!
鸟人族飞过硫酸河罪恶江,江面上喷空的气味及毒素,就连它们也敬而远之。众鸟人飞行了约莫一刻钟,便已望见远方的一座砂岛。
虽然说千江水有千江月,但是连月亮都不敢出现在罪恶江的水面上,只有一片似将发火的橙光毒瘴,将远方的砂岛衬出畸零丑陋的影子。
鸟人们落在微温的砂地上,将冷剑白狐的尸体抛在死刑岛。鸟人长老高声道:
“欧阳上智!你出来看看,我们送人来跟你作伴啦!”
岛上一片沉默。
这是绝对的沉默,有风,但是没有被风吹动的树叶沙嘶轻吟;有水,但是没有江浪流动的优雅拍岸。
没有虫鸣鸟语,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草,坚硬短小得有如钢铁。这个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砂的小岛上只长得出这种硬草,强韧得可以刺穿鞋底。
鸟人们都亲眼见过手足已断,只能在地上蠕动的欧阳上智爬过草地,全身被割得血淋淋的惨状。只有这样的草可以生长在这种恶劣于极的环境中,这种吸了毒素长成的草,自然也不是任何虫兽可以食用的。
欧阳上智早就该死在这里,但是鸟人族不舍得让他的痛苦就此结束,因此三不五时会送极少的食物及饮水上岛给欧阳上智,好他延续一口气,以适度的清醒来感受痛苦。
若是一般人,必定会放弃这些食物和水,以求解脱,欧阳上智也可以这么做,鸟人族并不会逼他活下来。但是,他是欧阳上智,一个曾经权倾天下,也相信自己还有机会权倾天下的人,所以他不放弃任何活下来的可能,接受了鸟人族恶意的接济,也等于同时接受了继续受折磨的命运。
这是他的睿智,还是他的愚昧呢?
鸟人族静静等了许久,终于有了声音。
那是砂地上,类似毒蛇爬行的声音,夹着粗重的呼吸,和迟缓的挪移。
渐渐地,一团难以辨视的物体蠕动着,由黑暗中渐渐显现。
“作伴……?这个地狱中,只有我的仇人亡骨,与我为伴……”那东西扭动着,在地面上缓缓接近众人,就连声音都像是由地底发出来的一般,仿佛被重重地狱的铁门所压制,仍透出了火海,散出地面,“……难道还有仇人吗?呵……,欢迎,欢迎,如今我依然是炼狱的主宰。”
他没有手脚的身体上,衣服早已破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被血污染满,就连颜色也只残剩下一种类似黑色的怪色,那是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一层一层染上的颜色。
他微微仰起了脸,沾满脏污的脸孔上,只看得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眸,其余部分都是虬结黏合的须发。
只那双眼睛,也够了,世上无人有这种眼神,只有被恨火和怨毒所熬成的疯狂,才会有这样涣散却又能烧人的眼光!
众鸟人都略为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望着那人。
鸟人长老道:“欧阳上智,你看清楚,那是什么人!”
欧阳上智冷笑一声,缓慢沙哑地说道:“什么人?不都是死人吗?”
“呵呵……这个死人不一样,他是你最想见的人。”
欧阳上智蠕动了一下,怪笑了起来:“嘿……我最想见的人?你们知道我最想见的人是谁?你们有能耐杀了他?嘿嘿……呵……若是在此地见到他的尸体,我死也瞑目!”
在半空中盘旋的鸟人们不作回答,欧阳上智也无法看见他们的,只有更奋力蠕动着,接近倒卧的尸体边。
“嘿嘿……我看看……若是他,我就要把他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把他的血全部吸干,留着他的头,让我可以好好看着仇人死亡的脸孔!我看看……”
声音戛然止住,欧阳上智见到了那尸体的脸,一时之间全身像是结了冰一般,整个地僵硬住了。
天上的鸟人族发出一阵欢乐的鼓噪。
“怎么样?欧阳上智,是不是你的大仇人?”
“他与你有杀母之仇,我们替你除掉了敌人,你的至尊之路更加平坦啦!”
“哈哈哈……欧阳上智,你的儿子女儿没一个有善终,你还有没有私生子啊?”
欧阳上智奋力一挣,坐了起来,仰首骂道:
“你们安静!这是我的仇人冷剑白狐,死得好!死得好!”
鸟人喧笑道:
“是嘛?那你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
“要不要我们替你把他的头剁下来,好让你日夜欣赏?”
欧阳上智用力甩动黏结的乱发,大叫道:“是谁杀了他?告诉我!”
众鸟人发出一阵喧乱的啸叫,似是在庆祝着欧阳上智的悲恸。
“我会查出来的,你们不说,我也会查得出来!”欧阳上智声嘶力竭地大吼,以压过鸟人族的噪音,却因为太过用力,一个重心不稳,直挺挺地往后“碰”地一声仰倒,后脑撞上了一块黑石,登时昏了过去。
鸟人族大笑着,鼓翅高飞,一眨眼便不见踪影。
但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的欧阳上智其实并没有昏迷。当鸟人振翅之声完全听不见了之后,他才睁开眼睛,转动着眼珠子,确定四下无人。
如果鸟人族的人见到他此时的神情,必会受到相当的震惊,也会对欧阳上智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他的眼睛不但没有一点疯狂的激烈,反而冷静、冰清如昔。
就连他的声音,也还是那大权在握时的从容与威严:
“痴虫,出来。”
黑暗中倏然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犹如矗立在阴影中的怪形巨岩。
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已被弯曲的脊椎压得稍显小了些,若是直立的话,恐怕会更加惊人。
随着他迟缓的前进,每行一步,便发出清脆的铁链敲击声,镪啷,锵啷,由远而近。
发出敲击的,是铐在他双脚上的铁链。铁链已断,只剩下缠着两只脚的粗大铁圈无法脱落。他走近欧阳上智,比一般比例大得多的方形头颅缩在两肩之中,长满了肉瘤、平疣的手臂松散地下垂,似乎只是挂在肩胛上随风摆荡的树枝,而他的右手却扛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沉重石刀。
痴虫呆滞迟疑地站在欧阳上智身前,高高举起了石刀。
“住手。”
欧阳上智一声低沉的斥喝,便止住了痴虫已停在冷剑白狐颈上的刀势。
欧阳上智蠕动着坐起身,道:“这个人不能吃。”
痴虫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丑陋的脸上因为不悦而变得有些狰狞。
欧阳上智俯下身,细看着冷剑白狐身上的伤。同样的箭法,虽然箭贯穿了左胸,但另一只箭却没有透过右胸。由冷剑白狐身上的箭看来,会是谁下的手,欧阳上智心里已经有数。
他早就发觉冷剑白狐还有一口气,鸟人族竟如此不察,因此他也乐得装出悲恸发狂的样子,瞒过他们。
欧阳上智下令道:“把他的衣服打开。”
痴虫口里咿呜作响,笨拙地俯下身,扯开冷剑白狐的衣襟。一见到雪白的肌肉,鼻中嗅到血的腥气,许久没有吃过肉的痴虫口中满是馋涎,忍不住就要再举刀割开冷剑白狐,却再度被欧阳上智斥止了:
“我说他不能吃,你没听见吗?”
痴虫不满地呜哇乱叫,被欧阳上智一瞪,却怎么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欧阳上智发现冷剑白狐的衣领下,贴胸藏着一个小石盒,略为讶异,道:
“把这个拿出来,打开给我看。”
痴虫依言取出冷剑白狐小心藏在身上的石盒,放在欧阳上智面前,并打了开。
石盒已被箭镞射出一道明显的裂痕,盒盖一开,便裂为两半。当盒中的东西映入欧阳上智眼中,欧阳上智先是一阵发愣。
那是个小小的金铃铛,从前谈笑眉的心爱之物。被迫离开幼小的冷剑白狐时,她将这样东西留在冷剑白狐身边,希望冷剑白狐见到了它,能够像见到母亲一般。
霹雳门被灭前夕,谈笑眉取走了这个金铃,以怀念儿子。直到母子再度重逢,却无法长守,谈笑眉又委托朋友将金铃铛送给冷剑白狐。
透过这个小小的铃铛,母子两人的感情就这样脆弱地传递着。
欧阳上智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冷剑白狐,想不到你母亲的遗物,救了你一命。”
欧阳上智俯头咬起金铃铛,一松口,铃铛便稳稳地滑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