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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洞中突然传出师父的声音:“靖仇。”一听得师父的声音,陈靖仇抹去泪水,扑到洞口,叫道:“师父,你怎么样?我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师父只怕在里面已经动弹不得了,但声音还能听清。他道:“靖仇,我不曾预料到,这昆仑镜竟然已被饕餮依附,以致功亏一篑,现在只能以毒攻毒,将昆仑镜的寒气激发,将它封在洞里。”
饕餮!
一听这个词,陈靖仇便觉心头一悸。饕餮是上古异兽,乃是龙之九子之一。龙生九子,有恶有善,饕餮乃是恶兽,传说此兽食量奇大,能食尽万物,没想到竟会依附在昆仑镜上。他叫道:“师父,你说,我怎么救你出来?”
“去找你公山师伯!”
师父的声音已越来越轻了。当他发现昆仑镜上所附妖兽竟是饕餮时,便知道已无回天之力。昆仑镜是极寒之物,平时被太阳真火克制,也只有天狗食日时才会被人感受到。饕餮也一定是察觉到从昆仑镜上散发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威力才来的吧。原本饕餮与昆仑镜的极寒之气相辅相成,形成了一种平衡,但鬼谷秘术的禳解术却打破了这个平衡,以致饕餮被释出来。如果任由饕餮出世,这世界立刻就沦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陈辅才不惜逆运禳解术,将昆仑镜的寒气加倍释放出来。昆仑镜是上古神器,威力非凡,就算饕餮也承受不住,立时被封住。但这样一来,陈辅自己自然也出不来了。他心知当今天下能够解决饕餮的,只怕不到十个人,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师兄公山铁。
陈靖仇在外面听师父说公山师伯能对付饕餮,就如同一个行将没顶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一样,叫道:“师父,公山师伯在哪里?”
师父的声音越来越轻了,定是洞中冰丝越结越厚。这是玄冰丝,坚逾金铁,现在还不曾全部结成,因此师父的话尚能听到,一旦洞里结成一整块玄冰,就听不到师父什么话了。他叫了两声,仍然不见师父回应,心下大急,伸手在冰面上重重拍了两拍,又不顾冰冷,把耳朵贴在上面。隐隐约约,只听得师父的声音极轻地道:“雷夏泽。”
玄冰已将洞口彻底封住了,天空中,太阳也已重新放出了光明,映在冰面上,灿然生光。陈靖仇又等了好久,再也听不到师父的声音。他这才死了心,站起来,抹去了泪水,看着洞口,心道:师父,请放心,我很快就去求公山师伯来救您。
第二章
陈靖仇走到这个挂着块“桃花亭”匾额的驿亭前,日正当午。虽然天并不热,但他急着赶路,走得满头是汗。
驿路之上,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这是给行路之人歇息所用。走道的人走得累了,或者遇上雨雪,来亭里坐一阵,喝口水,吃点东西,养足精神继续赶路,所以在驿亭边总是相应地开着些酒家客栈,好让过路人打尖。久而久之,周遭也就形成了一个村落。
桃花亭就坐落在村口。也不知哪一代亭长还有点雅士之风,给这个寻常驿亭取了这么个风雅的名字,亭边种了几棵桃树,顿时显得不同凡俗起来。驿亭边有家名叫“贺家老店”的小客栈,食宿兼营,本来也是做点过往人的生意,但现在整个店都挤满了人,一个店小二正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连脚都举起来。见陈靖仇出现在门口,这店小二百忙中托着个盘子过来打招呼,亮开嗓门叫道:“客官里边请,吃点什么?”
这是店小二的生意经,见有过人,马上就往里让,不问是不是吃饭,就问吃点什么。这等殷勤待客,就算过客本来并不很饿,也多半会进来喝两口小酒。陈靖仇本来就有点饿了,见这酒铺前搁着一个大蒸笼,热腾腾地飘出香味,更是觉得饿了,过来道:“有包子吗?买两个。”
店小二见陈靖仇只买两个包子,不禁有点泄气。不过对于开店的来说来者都是客,不论客人吃多吃少,都不能怠慢了。他道:“公子稍候,我马上给您送来。”说罢快步把一盘酒菜放到几个酒客面前,又到前台抓了张干荷叶,打开蒸笼包了两个包子道:“肉包子两个。公子,可要吃杯酒解解乏?小店的自酿桃花酒,开坛十里香,很不错呢,还有卤鸡也挺香。”
陈靖仇听他说得热闹,更兼从里面飘出一阵阵的鸡肉香,更是勾人馋虫。虽然囊中羞涩,还是道:“那,给我来半只鸡尝尝。”
店小二道:“公子是堂吃还是打包?”
陈靖仇见酒店里挤满了人,只怕也没空位子,便说:“我打包吧。”
店小二答应一声,提起一把斩肉刀,把半只卤鸡斩成了一块块,手脚极是麻利。陈靖仇见他手起刀落,每一块鸡肉都切得一般大小,而且毫不拖泥带水,心想:果然是熟能生巧,这小二哥准不会武功,可用起刀来也很妙。《庄子》上说庖丁解牛,目无全牛,师父说这里面与武功相通,看样子当真不假。他想起了师父,又不禁黯然。这时店小二包好了鸡递过来,见陈靖仇神色,只道他是担忧误了路程,便笑道:“公子,您是要过河吧?也不用太急,等月河村做完了祭祀,路就开禁了。”
陈靖仇接过鸡肉,诧道:“开禁?前面出什么事了?”
“公子不是要过河吗?”
陈靖仇道:“我是要去雷夏泽。”
“那就是啊,雷夏泽在北边。这两天月河村在忙着祭祀的事,桥已封了,过不去。您看,这儿都是等着过桥的客人。”
陈靖仇一听封了桥,急道:“那什么时候能开禁啊?”
“挺快,挺快,就这几天。”
这时店主在里面高声叫道:“小六,三号桌的客人等着上菜呢,你还有空闲聊!”
这小二见老板发话,忙应道:“贺老板,我马上就来。”又扭头对陈靖仇说,“公子,这两天您过不了,我看就在小店歇两天再说吧。您先吃着,我得做事去了。”
陈靖仇见店里都坐不下了,便到那桃花亭里坐下,一边吃着肉包子,一边吃鸡肉。包子做得很不错,鸡肉更是又香又嫩。村北是一条大河,像个月牙形绕过了村子,月河村大概就因此而得名。在桃花亭里看去,只见满眼黑瓦白墙,河水声传来,就如一幅有声的设色水墨画,偶尔一阵风吹来,一瓣桃花被拂落枝头,斜斜飘下。他心想:这景致,倒是很像陶元亮说的桃花源啊。王褒有句诗叫村桃拂红粉,说的好像就是这里。一想到这些前人的诗句,他就又想起了师父那张板得长长的脸。师父最不喜欢自己在诗赋上多下工夫,总是说:“有空,就多练练鬼谷秘术。吟几句诗,隋虏不会倒下的。”其实诗赋一道也是师父教的,他还看到过师父早年撰的一本诗集,诗风也是江总那一派靡丽之风,只是最晚的诗也是十几年前的了,后来师父好像就没再写过诗,对诗亦是深恶痛绝。也许,师父是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复兴大陈上,再没有早年的那种雅兴了吧。
一想到师父,陈靖仇既担心,又有点伤心。他想着:不管怎么说,尽快赶到雷夏泽,找到公山师伯再说。晚一天,师父就少一分生还的希望。他已是吃饱喝足,便起身向村里走去。那店小二虽说桥已封了,但他还不死心,仍想去看个究竟。
村子不算大,大概也就几十户人家。到了村北,见有座长桥横跨大河,但桥头却用一些木栅拦住了。在桥边有些人正在搭一个台子,陈靖仇走了过去,向一个人问道:“大哥,借问一声,这桥现在不能过吗?”
那汉子正在锯着一块木板,听陈靖仇发问,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抬头道:“公子要过桥吗?等两天吧,后天就通了。”
“是什么事啊?”
汉子道:“公子是头一回来月河村吧?我们村子每年都有一次河神祭,其间桥上不能通行。”
陈靖仇抓了抓后脑勺,苦着脸道:“大哥,我急着赶路,能不能通融一下,行个方便,让我先过去?”
汉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之极的话,急道:“公子,噤声!您可别这么说,现在是河神醒来的时候。要是这时候有人过桥,触犯了河神,我们村里非有大难不可。”
陈靖仇怔了怔,诧道:“大难?河神要吃人吗?”
汉子看了看周围,似乎怕被别人听到,才小声道:“公子,您快别说了,要是被河神听到,真要吃了你。”
陈靖仇见这条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这么个怕法,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便说:“那,有没有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