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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这水,马上便来,今夜宋宫热闹得很。”爹笑着抱住我,挥挥袖子,我便一阵头晕目眩。
等呼呼风声过去,我们已是到了某处山郊野地。
爹再把那咒念一遍,便有烟从戒指里涌出,然后落在我们面前不远处,变成了一间十来米长宽的四方的石屋。
见我步上前去开门,爹紧跟我身后道:“三思,小心点。”
“我知……”门才开一条缝,一道黄|色的急光便窜出缝隙直奔我面上而来。
“夺!”
并指护住眉心,正堪堪挡住那道想要我命的黄符。
“操,居然是只会用道术的妖怪。”
一把嘶哑破烂的嗓子幽幽的在石屋里响起,有些懊恼有些早知会如此。这声音,我怎么听都有些恍如隔世的熟悉。
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快了起来,也顾不得里面的家伙会不会再出手,冲上前拉开门,大声叫起来:“师父,假道士,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师父。
师父!
我是青古!我来救你了!
里面,一片沉默,然后有个粗大的嗓门与那个破烂嗓子前后响起。两道人影像旋风一样向我扑来。
他们的后面,三三两两的人影互相扶着慢慢走出石屋然后散开盘腿在地上坐下。
“三思?小兄弟?”
“青古?”
人影尚到面前,我突然觉得脖子一紧,待定睛,自己已经被爹拎着退了三丈远。
爹直直的看着我,沉声问道:“三思,你刚才叫什么?”
老远,宝印一边吼着一边向我这里跑来。
“你这魔头,放开俺小兄弟。”
师父也一跛一跛的跟在宝印身后。
“青古,快离开他!”
我尚来不及出声,爹突然像是有些烦躁般把我按进他怀里,扬声道:“我与三思,谁也不能分开。”
我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伍三思,这下,你麻烦大了。”
这夜里,我一边拦住要对爹动手的已经严重受伤的师父和宝印,一边好话让爹帮忙把那些道士和尚身上的噬骨虫化了,让他们各自离开。再求了爹将这两个重伤患者带回客栈安身。
师父,师父真的来了。
好不容易劝着爹让我与师父相处,在烛光下给师父已经耆老的身上四处的烙伤、烫伤以及利剑划开的伤口上药,我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
“青古,哭什么?师父这不还活着吗?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抹了把脸,嘴里死撑:“是老而不死谓之贼吧?假道士。”
师父一张皱巴巴的老鼠精脸闪过一丝可疑的红光,雨点一样的爆栗就往我头上砸。
“臭小子,还这么不懂尊老爱幼……哎哎哎,痛死我了。”
看着假道士一脸痛苦的叫痛,我感觉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只有我们师徒两个常在深山茅屋里相依为命的时候。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青古了,假道士,我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师父与我一番长谈,谈到为了寻我的魂魄,他当时用遍了所有能杳魂追魄的法术,后来在一个老和尚的无意提点下,才估计我是跑另外的世界去了。接着便花了十五年的时间一边用各种术来用原世里我的毛发血液探知我的转世,一边四处寻访可用换空术的高人。就在师父以为再也找不希望的时候,倒让他无意中在龙虎山的道观里偷到了一本典藏,里面竟有使换空术的咒诀。
到了这世上,师父首先便遇到了被妖怪抓住的一个断了臂的少年,居然是花七。师父救了他一命,向他仔细打听,可花七哪会知我是异人转世,因此也未说太多,又急着来救我,便与师父分道扬镳。却不想,一路行来,竟有许多妖怪追着师父围捕。师父纵使再有道行,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抓了去宋宫,然后遇到了宝印等一干被抓的道士和尚。
师父虽然被喂食了噬骨虫,却仍是忍了钻心的痛与宝印两具想着法子要带众人逃跑,因此每次被抓到便被那些小妖怪打得遍体鳞伤。等到今夜里,本只关了他与宝印水牢里竟把那些道士和尚都关了进来。师父知晓必有什么事发生,因此嘱了众人待他出手后再合力一击想办法逃跑。却没想到,前来开门的,竟然是我。
师父说得很平淡,大概的交待了他来这里的经过,然而我听着,鼻子就酸了起来。
为了找我,师父这一把年纪还四处奔走,被抓,挨打,这其中的艰辛,师父怕我伤心都轻轻的带过。
师父……
忍住眼泪,我把自己这些年来的事一一向师父说了。
说到自己与爹的事,师父的脸色很凝重,眉越皱越紧。
“青古,”师父听完后,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你手上的这东西是他弄的?”
我点头,把左手伸出来给师父看。
小指上的红戒已经淡了不少,也小了不少。
师父看着这个戒指,像在深思着如何对我开口。半晌,才很慎重的说道:“青古,他对你,倒是一片真情意。他用了心血和头发,改了你的姻缘,还把自己的相思种在你身上,你今后便不老不死再爱不得他人了。只是,即使这样,他也还是魔,就算为你成魔,青古,我们是道士,你便真能同他在一起?你真的是喜欢他肯同他永世在一起?”
闻言,我低下头去,心里绞着似的有些痛。
“青古,不要怪师父说得直,师父真的一下子接受不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你,竟然被一个同样是男人的人给迷惑。在原来,是有同性相恋,可是仍然是地下的,不能见光,我也觉得离我们道士挺远的根本沾不了边儿。可在这里,在这里……你觉得世俗会容忍么?”
我感觉到脸上已经热热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师父,你觉得我变了?脏了?师父,你觉得爹不好?你觉得我和爹还是不要在一起是不是?
“唉——”师父倒下身躺在床上。“师父现在也不知道要为你高兴还是难过了。以前老想你个木头什么时候才拿起,可现在拿起了,我却让你扰得后悔你还是别拿起了。”
“师父。”
“操!都是我***错,居然一激动给念错了咒让你跑到这鬼地方来,还摊上这么个大麻烦。”师父侧过身向外看着我。“算了,后悔也没用,青古,你自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没事,师父就是人老了嘴多点,有事,我会在你身后撑着。”
明知道师父其实心里还是放不开,可是听到师父这么说,我却还是止不住高兴。
爹要是听到师父这番话,就不会害怕他把我带走,就不会不安了罢?我想到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烦躁不安的情形,突然就很想快点出去告诉他师父其实没有要带我走。没有。
许是看出我脸上的焦急,师父烂着个脸,躺在床上叹气:“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受了这么多折腾,哎,好像要散架了。”
我看着门,然后又看看在床上翻身直叫唤的师父。再看看门,再看看在床上翻身直叫唤的师父。
这个……
……明天大早去跟爹说,应该没问题罢?
一咬牙,我又坐回床前,捋起衣袖对师父道:“臭道士,不就想让我给你按摩吗?好,按就按。”
这话里,有我自己都能查觉得到的对这个老不死的假道士的愤怒。
第五十六章 水火不容
这夜里,我乖乖的一点也没掩饰自己想把假道士杀掉的怒火,给这个老不死一直按摩到天亮。
我这个师父,个性极其恶劣。
他已经九十有三了,当然,这得加上前世的岁数。人很干瘦,远看像只弓着身准备偷东西的猴子,近看则是一脸贼样长了三缕老鼠须的脸皱巴巴的骗子。成天只穿着他那身累了无数层补丁的洗得泛白的灰道士服,衣衫又大了些,不怎么合身,因此看着很是滑稽。
世人皆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可这假道士却根本就是一打交道就能知道他个性与他长相有多符合。
假道士平生没什么大爱好,就爱每天每餐喝上一两尿酒,还喜欢在别人面前显摆自己能耐。最让我气绝的便是:明知你定要那个东西,他却偏生死扣在手里不给。等你没气不要了时,他又自己贴上脸上送给你。说白点,便是喜欢捉弄人。
我自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不想我出这个门么。于是在按摩时候手比十九年前稍重了点,他就哎哎呀呀的叫,这里这里,好舒服之类的。我再给加点力道,他就换个声音叫轻点轻点,腰子骨要散了。等我按他的要求把他碜手的背按了快百来遍后,假道士一脸舒服的叫我去睡。
我火烧屁股一样还没冲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他幽幽的叹息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