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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底是圆形的,不大,什么都没有,可是很干净,地上铺着一片干草,旁边地上放着一盏破油灯,另外还站着一个人。
人是个中年人,一身黑,一头披散长发带点花白,留着胡子,神色之中带着淡淡的忧郁跟憔悴,可是仍然看得出,他原本是个俊逸人物。
这时候再看进来那个人,他不是那个马骠子李豪是谁?他还是白天那身穿着,一点也没有变,本来嘛,一个马骠子能有几套行头好换的,也没有那个必要。
李豪一进来,中年黑衣人冲他恭谨的微微的欠了个身,叫了声:“少主。”
李豪微微皱了眉:“恩叔,我跟您说过多少遍……”
中年黑衣人道:“少主,礼不可废。”
李豪双眉微扬:“没有恩叔,我没有今天,恩叔替李家保住了一脉香烟,此恩此德,天高地厚——”
中年黑衣人道:“那不能变你我的身份,您仍然是我的少主,永远是。”
“恩叔——”
“少主,您可知道老主人在世时对我们的恩德,自从我追随老主人那一刻起,我就已决定,今生今世,人一个,命一条,永远是李家的,我听任您叫我恩叔,已经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了。”
李豪还要再说。
中年黑衣人已正色道:“请少主坐下来谈正经事。”
李豪没再多说,改了口:“恩叔也请坐。”
中年黑衣人俯身把那片干草分做两片,李豪走过去坐在一片上,中年黑衣人就在另一片上坐下。
坐定,李豪道:“恩叔,我利用解玉宝下手‘金兰牧场’那三匹好马这机会,搭上马荣祥了。”
中年黑衣人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
李豪道:“只是那三匹马也是三条命,我能及时阻拦解玉宝下手,而没阻拦,心里总是不安。”
中年黑衣人道:“少主仁厚,只是这也是不得已,为了咱们的大计,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了。”
李豪应了一声“是。”
中年黑衣人问道:“既已搭上马荣祥,是不是能够如愿以偿呢?”
李豪道:“还不能,马荣祥是个老江湖,要是太急会招他起疑,我只有以退为进。”
中年黑衣人:“呃!”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李豪遂把他处理解玉宝毒杀三匹马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解玉珍来拉我,我没有答应,马荣祥躲在外头都听见了,当他拉我到‘金兰牧场’去的时候,我又怎么能答应,连说词都不能不一样。”
中年黑衣人道:“这么说,倒是解玉珍的好意坏了咱们的事。”
李豪道:“马荣祥是个老江湖,解玉珍都有些怀疑,他一定更有些怀疑,他听见了解玉珍跟我说的话,但是他连问都不问一句,仍然拉我上‘金兰牧场’去。”
中年黑衣人道:“马荣祥何止是个老江湖,他是个十足的老江湖。”
李豪道:“所以应付他我不能不小心谨慎,不能不以退为进。”
中年黑衣人道:“少主是怎么个以退为进法?”
李豪道:“他问我今后的行踪,我告诉他打算上‘热河’去,他有点机会,邀我明天早上一起走,我告诉他还要在这儿等个朋友,他让我告诉他要去‘热河’那个地方,我告诉他要等朋友来了以后才知道,所以我打算先到‘承德’去布下饵,然后再等他着钩。”
中年黑衣人微一点头:“好主意,少主做事这么机智,圆熟,我就放心了。”
李豪道:“恩叔夸奖,也全仗恩叔的教导。”
“不!”中年黑衣人道:“少主的天赋,再加上大和尚的教导,我不敢居功。”
李豪没说话。
中年黑衣人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又道:“真快,十几年一晃过去了。
没有出来的时候,度日如年,巴不得少主赶快长成,赶快出来了,却又觉得时光过得好快了,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平安过了十几年出来了——”
李豪道:“但愿不只咱们出来了。”
中年黑衣人道:“咱们一起行来,到现在没到见有什么动静,不知道——”
“不,恩叔!”李豪道:“咱们不也是刚出来么,或许恩姨跟书儿,他们出来的比咱们要晚。”
中年黑衣人道:“但愿如此了,还望天佑二少。”
李豪道:“还有恩姨。”
中年黑衣人道:“少主,我说过,一切为大计,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李豪忽然间有点激动:“恩叔,为李家,为我们兄弟俩,活生生拆散您跟恩姨!——”
中年黑衣人脸色一整,沉声道:“少主,身为主人的一个家,一家几十口的性命,又该怎么办。”
李豪不减激动:“恩叔——”
中年黑衣人再次沉声:“少主,该回去了,马荣祥明天一早要走,防着他今夜找您。”
李豪道:“您放心,我早防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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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都睡了,连马匹牲口都睡了,整个“张家口”都是一片死寂。
一个人轻快而静悄的进了“张垣客栈”前院,是李豪。
他刚要推开自己住的厢房门,忽然几声弹指甲声传了过来。
忙循声望,后院门那儿站个人,夜色暗,可是还看得出来,那是马荣祥。
李豪忙走过去了,轻声道:“都这时候了,马爷还没睡?”
马荣祥含笑道:“老弟,没睡的可不只我一个啊。”
李豪道:“我——”
只“我”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马荣祥道:“我明天一早就走,老弟你让我睡不安稳,半夜起来想感动你老弟的心意,明天一早跟我走,哪知道老弟你出去了,不在屋里,三更半夜你能上哪儿去——”
李豪道:“马爷真让我感动,可是……”
他没说下去。
马荣祥道:“喝酒了。”
显然他闻见了什么。
李豪道:“喝了两盅。”
马荣祥道:“不会一个人喝吧,朋友到了?”
“不!一个人喝的。”
“呃!”
“马爷!”李豪道:“您就别问了,男人家的事,想也知道。”
马荣祥笑了:“老弟,‘张家口’这些土窑子的,你也看得上?”
李豪道:“马爷,饿了还择食么?”
马荣祥又笑了,抬手拍了拍李豪的肩膀:“老弟,要是你去‘承德’找我去,我带你在‘承德’城开开眼界,包你往后就是再饿,也不会不择食了。”
李豪笑笑,没说话。
马荣祥收回了放在李豪肩上的手,道:“睡觉去吧,我明儿个早上走得早,就不惊动你了。”
李豪道:“那我就不送马爷了,有缘再谋后会。”
两个人分开了,一个行向厢房,一个转向了后院。
马荣祥真的天一亮就离店走了,他经过前院的时候,真没有惊动李豪,也没见李豪露面,许是还睡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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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还真在睡,他侧卧在炕上,光着上身,连盖都没盖,睡得正香甜。
看他光着的上身,不算壮,可是肌肉长得很均匀,肌肤也比脸上白多了,其实谁不是这样,要是身上比脸上黑,那才是稀奇事儿呢?
也难怪他睡得香甜,昨天夜里睡得晚,大热天,只有早上这一会儿凉快,还能睡得不香甜?
但是,可惜的是,好景不常,李豪他没这种多睡一会儿的福气。
一阵沉重似雷的敲门声,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遭人吵醒的人都有一份不痛快,何况是这么样一个敲门法。
李豪睁开眼就一脸的不高兴,话问的也不耐烦:“谁呀?”
门外响起的居然是店里伙计的话声:“客官,有两位爷找您?”
两位爷找,这会是谁?
所谓等朋友,是李豪为应付马荣祥那么说的,应该不会是来找他的朋友。
那么,在目前的“张家口”除了解家,不会再有别人了。
李豪又不耐烦的一句:“等一等。”
他抓起衣裳在开门,边走边穿衣裳,衣裳穿好了,门也开了。
门开处,门外三个人,一个是伙计,另两个不认识,穿着打扮一样,看穿着打扮,看神情,都不像是从解家来的人。
伙计淡笑了一下:“就是这两位爷,小的前头还有事儿,失陪了。”
他走了,似乎有点匆忙。
从伙计走得匆忙,从伙计脸上泛出来的淡笑,再加上眼前两位爷们儿的一脸冷傲蛮横色,李豪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半睁着眼,微微皱着眉:“两位是——”
两个里那个深眉大眼的道:“你好大的架子啊!”
好一口京片子。
京里来的,这就难怪了。
李豪可不管是哪儿的,堵着门站,没让那两个往里进,道:“好大的架子,怎么说?”
浓眉大眼的大眼一瞪,“怎么说,就是这么说,叫了半天才开门……”
李豪截了口:“这位,说话要讲理,我怎么知道你们会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