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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见门前立着三人,赶紧迎出门来,“哎哟,三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快请进快请进,凡进店客官,小店相赠女儿红一壶!”
“哦?太好了!”一听有酒,白花花眼睛都蓝了,“扬州醉仙楼的女儿红,那可是名扬天下。每当新酒开坛,就连京城的一品大员都要不远千里派人来沽!”
店小二见终于来了识货的,面上也觉荣光;却在微笑之后黯然下来,“是啊,如果不是今年这年景,别说小店要送客官赠饮,就算客官捧着白花花的银子来,如果排队排得靠后了,都未必能买的上。”
流觞便是一皱眉,“今年为何会这样?”
“唉,客官们难道还不知?打起来了,这天下又要大乱!”
“打起来了?谁跟谁?”流觞长眉一抖。
“是东丹国进兵咱们大秦国啊!扬州地域正是微妙,正是与东丹国隔海相望。东丹国若来犯,扬州跟沿海的每个口岸一样,都是最早被重创的!”小二摇头叹息。
“各位客官请看,咱们扬州曾经也是十里白帆影,每天从这里来来去去的客商不知凡几,如今再看港口,简直成了一片死水。没有商人还敢在这个时候做生意了,商人不做生意了,咱们这个商港自然也就冷清下来。”
流觞皱眉,转身去望窗外花影。
三月春正好,却哪里想到人间却正是兵戈相向。
他们一直身处岭南,这一路东来都不知道东丹国已经发兵。
见流觞无语,夭夭急忙回应店小二,“店家,请给我一个桌子。”
“好,好……”店小二忙收了谈论,引领着三人进店去。
夭夭已经走到临床一处清静的雅间去,流觞却站在楼梯口,仰头望楼上,“这二楼……”
店小二连忙抱憾地点头哈腰,“实在是对不住,这二楼已经被客官给包下了。还请客官另处而坐。”
夭夭便探头出来望流觞,“这边坐吧,桃花很好。”
夭夭说着,目光便也不经意向楼上一瞥。不望还罢,夭夭不经意抬头间,只见一抹银红衣袂从檀色栏杆上一晃而过。夭夭只觉耳鼓轰然一声,便站在雅间门口,心魂皆逝。
就算这世上银红的长衫很多,可是又有哪个人会穿了一件银红长衫上挑金刺绣了潋滟桃花的长衫!这世上,有秦流璟之招摇大胆的,又有几个!
“夭夭?走吧,就在此间坐,既然你喜欢,哪里都可以。”流觞皱眉,伸手扯了夭夭的手臂便向雅间内里去。
夭夭强撑一笑,便点头,“好啊。”转身入内,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定然就是看花了眼吧,怎么可能另有一个流璟?流觞就在身旁,纵然面貌上隔着几年岁月,但是不应再有错。夭夭闭了闭眼睛,努力笑着望店小二,“别忘了我们的女儿红。”
正文 故人重来
流觞、夭夭和白花花三人在雅间内喝酒吃饭,各自都揣了些心事。好在窗外春光正好,粉红的桃花、翠绿的竹影,全都透过窗棂映入雅间来,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倒也清雅别致。就算心情略有烦乱,迎着这样好的春光,倒也觉得静好。*
就在此时——
“哎……真是太好了,我就说秦兄弟一定没死。方才刚看见他,把我给惊喜得呀,差点没尿了裤子!我崔某人活了三十多岁,还从没有哪天如今天这般快活过!”门帘外有粗声大嗓的交谈声涌入雅间来,敲碎了房间里原本的竹影花色。
夭夭听着,心里便是尖尖一跳!
这本不干她的事儿,可是不知怎地,夭夭听见那人说“秦兄弟”,她的心中便是咯噔一动。
夭夭便借口“更衣”出了雅间门来,遥遥去找方才那说话的人。
其实一点都不难找,毕竟整个醉仙楼就那么几个人,况且那两个人还都有了醉意,两个人彼此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刚从茅厕的方向出来。
那两人正是崔命与神偷孟三。当年在天牢里与流璟一别,约定好今年三月三扬州醉仙楼见。后来听说流璟殒命,崔命和孟三还好一顿哭,以为来年之约终究落空。只是两人却都怀了履约之心,这才一路南下,如期来到扬州。
夭夭便立在他们的路上含笑一礼,“敢问秦老二喝完酒了么?”
崔命醉着一趔趄,“什、什么秦老二!”
夭夭就笑,“方才分明听您说什么秦兄弟……”
“切,我说的那是我秦兄弟——秦流璟啊!谁认识你那什么秦、秦老二的!”
孟三就也笑,“小娘子你是没喝,就,就先醉了吧?你找的老二没有,这里倒是有我这个老三……”
崔命和孟三本就都是粗人,看见夭夭这样问话,便免不了几句笑谑。可是他们也没想到,夭夭就此苍白了脸,站在路边就是一个大大的踉跄!
“你们说谁?秦——流璟?”
夭夭挺着肚子,崔命和孟三就算醉糊涂了,这点理智还是有的,看见夭夭一个站立不稳,两个人都赶忙奔过去搀扶,“哎哟这位小娘子,你这是怎么说的!”
夭夭的泪流下来,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握住两个人的衣袖,急切地问,“你们方才说的是秦流璟,是么?是不是就是当年的北苑郡王?”
崔命愕然点头,“你也认识我秦兄弟啊?”
孟三仰头望向夭夭背后,“秦兄弟,快来看看。这位小娘子一听见你的名字,就要昏倒了!你带着娘子出来,难道在扬州还有个相好的?可得藏好了,别让弟妹看见!”
孟三说着话,夭夭猛地挺直了脊背。
被他们称作秦流璟的人,此时就站在她身后么?
那他看没看见她?
那个人,真的是流璟么?
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秦流璟,那么方才跟她一起吃饭,一路上呵护她东来的流觞又是谁!
“哦?孟三哥你在说什么?什么相好的?”夭夭背后,一线嗓音飘逸而来,如玉温润,却又缠了一丝桃花色。
夭夭闻声便是重重一震!
这声音,她岂能不认得!
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跌落下来。夭夭闭了闭眼睛,鼓足了勇气,这才转头去望——
青竹翠影,桃色绯红。就在一片清丽无边的春光里,正有一个男子长身玉立。看他身上一袭银红长衫,衣摆上挑金绣满了潋滟的桃花。一株一株沿着衣裾爬起,一朵一朵开尽妖娆。
那人,不是流璟,又是谁!
夭夭自觉天旋地转。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瞬间击中了她——该是狂喜,抑或是恐惧?!
那人见夭夭晕倒,一个箭步冲上来揽住了夭夭的腰,“这位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夭夭重入流璟怀中,只觉宛如游走于生死边界。她抬眸望他,忍不住笑起来。纵然泪还在一颗一颗滑下面颊,可是她竟然只想笑,“你叫我什么?嫂子?流璟,你何必这样装傻?”
“流璟?”那人神色之间流过一丝迟疑,他抬眸再望向一旁呆立的崔命和孟三,“为何你们都叫我那个名字?难道我跟那人长得真的很像?”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夭夭立起身来,轻轻推开流璟的手臂,“你可以不认我,你可以装作不认识这个世上所有人,可是你怎么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那人再三踌躇,长眉紧锁,“可是我是风隐啊。我不是大秦国的秦流璟,我只是东丹国的风隐。”
“东丹国?!”夭夭惊呼。
“相公……”竹影花色里缓缓走来月白长裙、长发轻绾的凤翔公主,“何事耽搁这样久?”
“相公?”夭夭再度惊住,远远凝望凤翔公主,只觉眼前有飞花清影掠过。仿佛再度见到十里桃花,如玉皎洁的月光下,那个白衣的男子独自擎着酒壶,醉了回眸来望她,悲戚轻言,“我要成亲了……”
夭夭努力晃晃头,甩掉眼前的幻影,轻轻问了一声,“这位姑娘,敢问如何称呼?”
凤翔公主眯着眼睛望夭夭,清清冷冷一笑,“我是东丹国凤翔公主,而这位是我的夫君,未来的东丹国主风隐!”
“驸马。未来的东丹国主。风隐……”夭夭笑起来,只觉心底无限的悲哀刹那奔涌成了无尽的悲凉。
原来终究逃不过,流璟注定了是凤翔公主的相公;如今他再回人间,却已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