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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城门已经打开,一个旗牌官骑着马出来,行过了军礼,说道:“辛苦了你们了,好在大乱已平,仗是不用再打了。”李元帅请你们进城歇息,同喝一杯庆功酒。”那旗牌官交出令箭,方辟符验明无误,这才去了疑心,率队随他进入范阳。
方辟符向那旗牌官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史朝义来投奔李怀仙,李怀仙诱他入城,把酒接风,史朝义因他是父亲的旧部,自是不疑有他,哪知李怀仙早已向朝廷的讨贼大将军李光弼纳款输诚,布下圈套,只待史朝义上钩的。就在“接风酒”席上,把史朝义活捉,随即招降了史朝义的残兵败将,官军开进范阳,乱事已定,当下就把史朝义推出去正法了。
李怀仙已问清楚,知道方辟符是聂锋的前锋,还有个聂隐娘是聂锋的女儿,连忙也下城楼迎接,向聂隐娘大献殷勤,哈哈笑道:“我和令尊是战场上的老朋友了,过去多有冒犯之处,幸喜今后己是一殿之臣,还望姑娘回去美言两句,请令尊多多提携。”聂隐娘心道,“这李怀仙倒会投机取巧,猎取功名。”但他杀了史朝义,毕竟也是立功,只好敷衍他道:“李将军弃暗投明,有功于朝廷,朝廷自有封赏。提携二字,实不敢当,谨代家父谢过。”
进城之后,方辟符略作歇息,就去谒见元帅李光弼。聂隐娘以世交晚辈的身份,随同前往。李光弼见他们远道而来,又是聂锋的爱将和女儿,对他们优礼有加,特别在后堂置酒接待。
方辟符不擅辞令,老老实实他说道:“我们这次来本是准备打仗的。如今没有出过一丝力气,却蒙元帅赐下了庆功酒、实是惭愧。”李光弼听了,哈哈大笑。
方辟符惶然问道:“元帅因何发笑,可是未将说错了话?”李光弼笑道:“当兵的还愁没有仗打么?你今晚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早就要请你上阵了。你还未知道你家元帅早已有了安排呢。”聂隐娘已猜了几分,方辟符一时间尚未想到,问道:“什么安排,和谁作战?”
李光弼放下酒杯,正色说道:“我请你来,一来是给你接风,大家喝杯庆功酒;二来却也是给你送行,把聂将军刚刚快马报来的消息告诉你。史朝义虽已明正典型,但他还有一个妹子带一股人马和一个盗魁叫做什么牟……”方辟符道:“叫牟世杰。”
李光弼道:“不错,听说这牟世杰与史朝义的妹子已结为夫妇,两股合流,大约有四五万之众,比史朝义那股残兵败将实力可是雄厚得多。”方辟符连忙问道:“可是已发现了牟世杰这一股贼军的动向?”李光弼道:“正是。他们是向北窜,聂将军昨晚已晨夜率军出发,改变了行军路线,抄小路抢在贼军的前头,在一处名叫绝龙谷的地方埋伏下来,专候他们自投罗网了。算时间他们明早定然遭遇。聂将军派人来知会我,我准备遣一支骑兵,明早就与你一同驰往绝龙谷,包抄敌人的后路。”
席散之后,方辟符回到营盘,把消息告诉了段克邪与史若梅,大家都很兴奋,不过段克邪在兴奋之中,却也有所不安,“牟世杰的手下,都是绿林兄弟,这次受骗在造性命,岂非大大不值,总得想办法,给他们一条生路才好。”
第二日天还未亮,方辟符这支轻骑兵便即出发,范阳有条捷径可以通过山区前往绝龙谷,不过六十余里,未至午时,便已踏进峡谷,只听得金鼓雷鸣,杀声震地,聂锋的大军,果然已在谷中与牟世杰的队伍展开了一场大战!
只见战场上白刃追逐,黄砂蔽天,双方的兵马,就似波浪一般,一个浪头压过去,一个浪头又堆上来,聂锋布下了“长蛇阵”,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间则首尾皆应。每三百名官军编成一队,每一队官军又分三层,前面的是一百五十名步兵,手执长枪大戟,与敌人前锋接战,中间是五十名挠钩手,专勾敌骑马腿,后面是一百弓箭手,以乱箭射住阵脚,掩护步兵冲锋,另外又在两翼配置骑兵,来回策应。牟世杰虽然有五万兵马,和官军也差不多,但其中一大部分是从史朝义的队伍中收编过来的,都是乌合之众,几曾见过如此阵仗?被官军冲杀得狼奔琢突,几乎溃不成军。但牟世杰所统率的绿林兄弟,战斗力却很顽强,牟世杰将所部列成方阵,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官军几次冲锋,兀是冲他不破。但整个战场的形势,显然已是官军占了绝对上风。看来不用多久,只须把原来属于史朝义的那一部分消灭之后,牟世杰的嫡系部队那也只能是瓮中之鳖了。
牟世杰见形势不妙,忽地与史朝英连骑冲出,后面是那八个扶桑岛的侍者,十骑健马,杀出一条血路,直向聂锋的帅字大旗冲来。牟世杰是意欲打击官军的指挥中枢,斩将夺旗,只要能把聂锋或杀或擒,蛇无头而不行,自可反败为胜。
方辟符这一支人马投入战场的时候,也正是牟世杰这一小队向聂锋的中军冲杀过来的时候,他们这十个人个个本领高强,官军箭如雨下,都被他们刀剑打落,其中有两个黄衣人业已身上带伤,仍然不肯退下。
段克邪叫道:“好呀,牟世杰,今番又碰上你了!你要不要再与我战个三百回合?”双脚一夹,骏马嘶风,从侧面追过牟世杰这一小队的前头,从一个弓箭手中夺过一把五石强弓,连珠箭发,一从四枝,两枝射牟世杰,两枝射史朝英。
只听得“吵嗖”两声,两枝箭贴着史朝英的鬓边射过,其中一枝,还把史朝英的一枚耳环也射落了。这还是段克邪手下留情,只是吓她一吓,不想取她性命。史朝英骤然见着段克邪把箭向她射来,又是吃惊,又是气恼,又是伤心,她没有给箭射中,却已是一个倒栽葱跌落马下!
牟世杰长剑挥了一道圆弧,将段克邪射来的两支箭打落,连忙过去抢救,史朝英虽没受伤,坐骑却给官军射毙了。
这么一来,牟世杰已是锐气大折,又见聂锋的中军防御森严,自己八个侍者之中,又已有三人受伤,即使段克邪未曾赶到,自己也未必就能闯进帅帐,斩将事旗。这时方辟符的三千铁骑,已从敌人后方包抄过来,牟世杰的队伍失了指挥,方阵也给官军冲开了缺口,登时被切成几段,首尾不能呼应了。
到了此时,牟世杰还怎敢恋战?他与史朝英合乘一骑,一声呼啸,率领那八个侍者又再回头杀出。段克邪也不去迫赶他们,径进帅帐,谒见聂锋。
聂锋大为欢喜,说道:“贤侄,你和辟符,隐娘都回来了?”段克邪道:“不错,都回来了。我去接应隐娘姻姐来此见你吧。”
聂锋道:“不必,此时还不是父女相叙的时候。你们回来得正好,我给你一支兵马与你,你偕同辟符,前往谷口,加强封锁,兜截敌军。如今敌阵已经摇动,正是大好机会,即使不能全歼,这一仗也要令他们十丧其九!”
段克邪道:“聂将军请恕侄小放肆,许我冒昧进言。”聂锋诧道:“你有什么话说,何须用到放肆二字!”段克邪道:“我倒是想请将军给他放开一条生路。”聂锋皱眉道:“我正要把贼军一鼓而歼,你却要我网开一面?你在战场上讲起‘妇人之仁’来了?”段克邪道:“这虽是将军建立功业的机会,但岂不闻杀敌三千,自损人百?岩是逼得他们作困兽之斗,双方真还不知要死伤多少!依我之见,但求可以瓦解敌人,这一仗也就算得是全胜了。我宁愿给将军笑我‘妇人之仁’,但我想‘一将功成万骨枯’,毕竟也是于心何忍?”
聂锋算得是比较有见识的将领,但心里依然免不了有功名利禄之念。这时,听了段克邪的坦率陈辞,便似一盆冷水,空然向他当头浇下。聂锋呆了半晌,喃喃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桔?嗯,你把我聂锋看作是只知残暴,但求利己的屠夫了?”段克邪道:“……小侄不敢!”聂锋叹了一口气,道:“好,但求你有办法能够瓦解敌人,我也不愿多所杀戮,就液你吧。我把令旗支付与你,你可以代传将令。”
段克邪接过令旗,驰马出营,大声疾呼:“史朝义已在范阳授首,李怀仙己奉了朝廷之命,收编他的旧部,降者可免诛戮,不愿意当兵的,还可以到范阳领资遣散。”史朝义的旧部十九已无斗志,一听得有此生路,纷纷扔下武器,愿意投降。但牟世杰的队伍还未动摇。
牟世杰已回到己方阵中,他立马阵前,冷笑说道:“段克邪,想不到你竟有脸来给官军招降?好呀,你既要猎取富贵功名,投靠朝廷,出卖绿林兄弟,那就来吧,我手下弟兄,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决不会有一人向你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