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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一幅鸟瞰图中学学农纪事
香山植物园隶属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那时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但内部组织去参观的,接连不断。有叶圣陶的日记可证。1976年5月7日,中国青年出版社组织员工到此一游,叶圣陶作为出版社的家属,也“颇为高兴”(前一日日记)地加入了这次活动。他在当天的日记里叙述了参观过程。
晨七点偕至善到其社中。
七点半开车,挤满,殆有四十余人。开行五十余分钟到植物园。参观其热带亚热带植物之温室。全为玻璃所构成,分室颇不少,前度来时尚未有此屋也。先有一批人在听讲解员讲说,候之稍久,乃得入。先听讲解,然后参观各室。不可悉记,亦不能细看,随众周行各室而已。遇见又一批参观者,其中一位女士呼余叶老,握手,余认之,似为白杨,然不好意思问足下是白杨否,只得应之而已。此人已十余年未见矣。参观温室毕,他人皆以为参观之事已毕,其实此园中露天植物亦大有可观,众既回入汽车等候,余亦随之。十点一刻即开车,到家才十一点过不久也。⑨
叶圣陶只在香山植物园呆了个把小时,看上去不大尽兴。我们班两次去学农,在园内各住了一个月。头一次是距叶圣陶这次参观一年之前, 1975年的5月;后一次是当年9月。植物园是一个单位,环境与农村大异,比城里还宜人。学生住植物园的宿舍,上下铺,木头床,七八个人一屋。用的是自来水,走的是水泥马路。还可以集体看电视。干活按植物园下属单位分组,有中草药组,某某组,某某组等。第一次去,我们被分在中草药组,指点我们干活的师傅,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姓孙的老工程师。此人很厉害,现在看来,他是富有经验和贡献的植物专家,溥仪曾在他手下劳动过。有一种欧洲生长的名水菲蓟的植物,德国人从中提炼出一种药,叫西林马宁,号称是治肝炎的特效药,但进口代价昂贵。而水菲蓟引进后,到处都种不活,他的一大贡献,是让这种植物在国内成活。他指着那片茁壮生长的水菲蓟,为我们班同学作了半个小时的介绍。他的另一贡献是让菊花提前绽放。菊花的开花时间一般是深秋,赶不上国庆节用。彭真当年大胆设想,要让它开在国庆时节。这作为一个政治任务,落在了孙先生的肩上,并在他手里创造了奇迹。植物园的领导曾把这件事作为一大成就,向一拨拨来学农的同学介绍过,当然,彭真其名是不能提的。孙工程师领着我们在中草药组的七亩实验地转了一圈,挨个介绍,记得他指着一片绿草说,这叫罂粟,就是鸦片,花开的时候美丽之极。孙老工程师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随身带着药。他的风范,回忆起来,能让人想起今天的袁隆平。
第一次学农,我们在到达的当日下午,就去参观了叶圣陶提到的温室。这里的植物达2000个品种。印象最深的是王莲,浮在水面上,直径有一米左右,据说上面可以坐一个七八十斤重的小孩。还有朱德养的兰花,董必武养的金橘,康生养的银杏,江青送的文冠果,以及胡志明、马科斯夫人、田中角荣等外国领导人送给中国的花草,以及更多的北方户外无法生存的热带植物。晚饭后,又绕植物园转了一圈。园子里有一棵哆嗦树,用手轻轻一触,树身就晃动,不明什么道理。还有很多水杉,园内职工告诉我们,这是一亿年前的植物,有活化石之称。我们都很稀奇,回来逢人就宣讲,多年后去南方一看,到处皆是。
植物园的学农与进村下地学农有天渊之别,周围诱惑太多。我们第一次为期二十五天的学农生活,真正在植物园劳动的时间也就占一半。其间,去过一次卧佛寺(沿小溪走到《闪闪的红星》拍潘冬子磨刀的外景地),一次香山,一次李大钊墓(万安公墓),三次大红门生产队(参加劳动),两次盲人工厂(参观);听了三次植物知识讲座,两次解放军的报告,一次团课,一次“帕米尔高原上的白求恩—杜红亮”事迹报告;看了《平原作战》、《列宁在1918年》、《胜利油田》三场电影;开了两次批判会,一次团员纳新会;还每人轮着开了一次手扶拖拉机。剩下来的时间,是在草药组里干干锄草、翻地、刷漆的活。
第二次去植物园学农,是1976年9月。8号到园,9号下午,我们正在锄草,突然通知到一个空场听广播,4点钟有重要新闻。这是极少见的现象,大家都预感出了大事。果然,是毛泽东逝世的消息。刹那间,有天塌了的感觉,连班里平日最闹的几个孩子都失声痛哭,有个叫“弯弯绕” 的孩子平时没少瞎折腾,这次竟然哭晕了过去。那几天的学农生活被彻底打乱,虽也勉强干活,但心神已不能安定。有老师回去参加遗体告别,回来对我们说,很多人建议保留毛主席的遗体,中央在研究。我们在植物园也进行了各种悼念活动,还在17号到19号返城参加学校的追悼活动。开追悼会那天,学农的同学在学校的灵堂轮流守灵。20号回到植物园,又呆了十来天。其间开过一次团员发展会,一次撤销对一个同学的严重警告处分、恢复红卫兵组织生活的会,其他小组会,班干部会,不计其数。回校前,植物园的一个姓马的负责人给我们作该园概况的报告,提到了江青,称其为“敬爱的江青同志”。没过几天,学农假期尚未过去,江青一伙就被“粉碎”了。
这二十来年,不断有同学专门或顺便到植物园,走访自己的“故居”。据说现在还在。也曾有同学提议在那里开一次同学会,未果。
注释
①②王朔《看上去很美》,华艺出版社1999年3月第一版。
⑤《吴德口述——十年风雨纪事》,当代中国出版社2004年月第一版。
③⑨叶圣陶《一九七六年日子》,载《新文学史料》1994年第四、二期。
⑤⑥⑦⑧《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二、十三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1月第一版。
第二部分:三种精神食粮时代背景
玩是孩子的天性,也应该是孩子的权利,更应该是孩子的生活主题。只不过今天的孩子没赶上好时候,和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孩子比,权利、主题,都谈不上了,玩之于他们,成了一种或多或少地被加以遏止的业余的业余的活动。但阻挠他们享受应有的快乐的家长们,却一定还留有当年疯玩的幸福记忆。不知道这是成全了孩子,还是害了孩子。
世事和环境的变迁,必然会连带“玩”的主题的变迁。倒退三四十年,北京孩子上语文课,老师讲课文的次序是先讲时代背景,后讲段落大意,那么,对于当年的北京孩子,“玩”这堂课外的“大课”的时代背景,又是怎样的呢?
孩子是玩的主体。那时候,计划生育的国策尚未出台,独生子女人家不是没有,但少得可怜,生两个也算少的,有五六个孩子的家庭很平常,七个八个也不新鲜。因而回望六七十年代,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现象是:孩子多。不论住胡同还是住机关大院,邻里之间,孩子皆可以“群” 论,形容起来就是“呜泱呜泱”的。玩骑马打仗、双球打垒、官兵捉贼等等,动辄有满山满谷的孩子冲锋陷阵。有时候一个楼的适龄孩子模拟军事游戏,照着军棋(陆战棋)封官,两个阵营从司令到班长封完了,还能剩下成片只能当兵的孩子,若加上同样数目的女官兵,场面可想而知。由此还引出一个动辄出现的情景:天擦黑的时候,家长扯着嗓子乱叫孩子的小名,呼唤在外边疯玩的孩子回家吃饭,有的老大老二老三轮番叫。如今这种声音已经根本听不到了。很多过来人感叹当年邻里关系的亲密,其实这种关系的确立,与孩子之多,孩子之间的扎堆玩、串来串去不无某种连带关系。
和今天比,当年的孩子学习的压力可以忽略不记。寒暑假不必多说了,就是“玩”字当头,假期作业也留,也有学习小组,也返校一两次,但都属于象征性的。再好的学生,也难免把作业留到最后几天突击,意思意思而已。家长和学校都不去大张旗鼓地督促。课外的辅导班和提高班向所未闻。平时孩子背着书包上课,下了课书包一扔就开玩,除了夏季,天不黑不回家,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常态。
六七十年代的北京,没有游乐场(仅中山公园内有一个今天看起来不过巴掌大的、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