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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昆奴看那鞍子、流苏的样式都是瀚州草原上的风格,心想:瀚州蛮人怎么能千里迢迢来杀铁爷,露陌又为何要将他带走?她真是认识他吗?这里头只怕有许多他们不明白的事呢。
就在这当口,突然听到外面的街上传来影子学的三声芦鸟儿叫,知道事情有变,未及打算,天香阁的前门已经被踢开,数十名手持长枪的府兵冲了进来,领头大汉头上一顶黄铜盔擦得锃亮晃眼,龙踞虎步地大步踏入院中,不是龙柱尊又是谁。
却说龙不二带着一营兵丁,气势汹汹地闯进天香阁的院子里,一眼看到了那峰大白骆驼。他哈哈哈仰天狂笑三声,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些都是作给潜在的女性观众看的),刷的一声抖开手中令旗,一手指定白骆驼,一边大声喝道:“羽大人的事,闲杂人等快快闪开,否则莫怪我龙大人斧下无情。”
海钩子和铁昆奴看到朝骆驼围过来的人身着府兵服色,本来就心中“咯噔”一响,听到龙不二亲口承认这是羽大人的事,都又惊又怒地啊了一声:原来羽鹤亭果然和刺客有牵连。
尤其是几名海钩子,身为当值护卫,却让铁爷在眼前遇刺,连累自己帮派受了无穷羞辱。龙不二的话就如火上浇油,让他们胸中怒火猛然冲上头顶。
牵着白骆驼的海钩子放开缰绳,抽出后腰上掖着的娥眉水刺扑上去,口中喝道:“先杀了你,再找正主儿。”
龙不二本来以为自己这一声威风凛凛的呼喝能震住在场的所有人,冷不防却有人正面朝他扑来。他愕然心惊,放眼看去,却不认识。
“不是那傻大个?”他兀自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心道这几个人定然是那愣小子的帮手,当即后退一步,斜身摘下身上的长柄斧,大喝:“小的们给我上,抓活的。”
那些府兵平日里凶横惯了,此刻见对方人少,更是如一股黑压压的老鸹,争先恐后吵吵嚷嚷地一涌而上。
却见对面光着头的一条大汉喊了声“来得好”,甩去上衣,露出一身锦绣也似的漂亮刺青,跳入人群里,一根短铁棍如山影一样盖将下来。
龙不二吃了一惊,看那条大汉却是认识的。
他横持长斧,怒道:“铁昆奴,你反了么?”
铁昆奴本来不爱讲话,也不答腔,左手张开晃一晃,倏地捏成拳打在一名兵丁脸上,登时十来颗碎牙飞上天空,右手反手一棍,抽在另一人护心镜上,将那面铜镜砸得四分五裂,士兵如同稻草捆一样飞起,朝龙不二猛撞过去。
“真的反反反真的反了。”龙柱尊气得口齿不清地哇哇乱叫,将那名飞人一把捋开,口中大声喝令,指挥手下将反贼左右团团围住。
铁昆奴咬了牙在人堆里穿行,这可是真正的战阵厮杀,不同于日常的街头打斗,招招都杀人见血。
他的短铁棍在手中爆发出可怕的火花,那火花是铁棍敲击在头盔、铁甲、大刀上激荡出来的,随着这些撞击,脑浆迸射,骨头断裂,破碎的刀枪四散飞射,一股股的血柱喷上天空。
突然吭啷一声巨响,铁昆奴手上一震,短铁棍上传来的振动直达丹田。
“好功夫。”铁昆奴冷冷地喝道,已和龙不二错肩而过。
龙柱尊虽然是个粗人,但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他一面眼观战况,一边暗自己的呼吸,数了不到十下,第一拨围上去的十来个府兵弟兄已经倒下了一半,虽然自认勇武,也不由得暗叹,铁昆奴号称南山路上第一条好汉,名不虚传。
龙柱尊按着长斧,冷眼看着场中战况,看准了铁昆奴一棍劈出,旧力已衰,新力未生的时刻,这才“嘿呦”一声喊,两膀叫力,长斧一探,兜头朝他后脑劈下。
龙柱尊这一加入战团,立刻显出那柄长斧的威力惊人,四下如同旋风吹扫,柱倒廊塌。四周兵丁要不是被铁昆奴压得吃不过劲来,定都要大声鼓掌欢呼。
茶匙公子起身时,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驴蹄子踢过,又沉又痛。
他闷闷不乐地感叹说:“虽说这边的娘儿们有劲,可服务却是一团糟。无翼民毕竟小家子气,哪像我们茶钥,总是焰火冲天!总是灯火辉煌!跳舞要跳到天亮,酒如山泉任意饮用!唉——凑合吧,小地方嘛。小四,你说什么呢?别支支吾吾的,大点声,再大点声,什么?有悍匪在隔壁?你,你你,怎么不早说,呸,如此大声,惊动了悍匪怎么办?还不快去招人——”
又吁了口气:“我们的人都到齐了?做得好,小四,回头给你升官。龙将军也带人杀到了?好好好,妈的,那有什么好怕的,大伙儿跟我冲,把我的盔甲拿来,公子我要亲自出征,别拦我,小小虫豸,能成什么气候,本公子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四名家将的侍侯下,茶匙公子慢条斯理地穿好一套锼银凝霜铁铠,戴上一顶水磨凤翅盔,系一根离水犀角腰带,绰一支出白梨花枪,浑身上下就如面镜子一样明亮,果然是少年将军风流无双。
他出了门凭栏观战,只见龙不二已经指挥众府兵,将铁昆奴等人团团围在中心。
茶钥家的亲随卫队已经出现在院子里。他们本来可以在第一时间加入战斗的,但茶钥公子却另有想法。他想,这样乱糟糟地打成一团,和流氓地痞有何区别,虽然身处粗鄙的厌火下城中,我们不能自己乱了身份。
一名家将就在院子里吹起号角来。公子一走下楼梯,他们就给公子牵过一匹千里龙驹照夜玉狮子来,护马武士弯腰让公子蹬在背上跨上马,小四扶着公子的靴子,将他的脚穿入马镫,随后又脱下自己的头盔,将鞭子放在上面,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公子这才扬起鞭子,正气凛然地道:“列队,吹号。我们茶钥家的军队,那是大有身份的,可不能这样鬼鬼祟祟地参加战斗——绕到正门去,从那儿开始进攻。”
他们齐声吆喝起来,热热闹闹地走出院子,在门外列队整齐,公子朝天香阁内喝道:“嘟!楼里的人听着,快快开门,双手抱在头上出来投降——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了。”
他话音未落,那四扇彩屏门“砰”的一声,炸开成了无数碎片,没头没脑地冲他打来,随即两条大汉:龙不二和铁昆奴裹成一团,一路打了出来,铁棍和长斧挥舞,遇到的桌椅门窗俱成齑粉。
茶钥公子愣了半晌,才晓得取下套在脖子上的半扇门棂。二话不说,他即将此事定性为侮辱。最最叫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些碎门扇全都落到了他的头上,而身边的小四却一点事儿没有。他待要发作,眼前两人又早已翻滚着打了进去。
茶钥公子大怒,鞭梢指处,众兵丁肩并肩地一涌而入……
天香阁的院子虽大,但也从没想过一次要接待这么多客人。院里屋里此刻都成了一锅粥,百十双脚一起踩过来,又一起踏过去,那些虬枝古干登时践踏作泥,玉圃琼林化成齑粉,红梅绛桃夷为平地,这些闻名于厌火的奇花异草就这样成了烂泥,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却有个人蹲在屋顶上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
她说:“阿黄,你看呢,所有的人都要追捕那个骑白骆驼的家伙,咦,我倒想知道,这家伙刚来两天,怎么惹上这么多凶恶家伙啊——看我干什么,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她又说:“这样的热闹,我们可不能不去凑一凑。”
院子里众人搅成一团,露陌住的小楼反而无人关注了。鹿舞跳下屋顶,翻窗而入,闪入露陌的房间里。她掩好门户,在里头东翻西捡,还在那张松软的大床上高高兴兴地躺了一会,猛然间看到了套在鹿皮鞘里的短剑山王还放在桌子上,那条绿帕子果然还系在剑柄上面,不由得一笑,露出两个粲然的酒窝来。
“这把剑用着蛮顺手的,不偷走它怎么说得过去——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阿黄喵呜了一声,庄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鹿舞刚要把剑拿在手里,却看见桌子上并排放在一起的皮囊,里面什么东西正在发光。
她好奇地将皮囊提起来,打开口子往里面看去。
“砰”的一声,两扇门被一脚踢开,一员女将破门而入,身上的红披风如一团火一样烧着。她斜立着两道俊俏的眉毛,朝鹿舞喝道:“把那东西放下。”
冲进屋子里的人正是南药城的年轻郡主云裴蝉。
老河络的木头傀儡被星流石所感召,一路朝天香阁行来,它们只会走直线寻找星流石所在的位置,不会拐弯,一路过屋拆墙,过河搭桥,闹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幸亏沙陀的围城吸引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