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翻垃圾箱玩,不过今天不行。”她用没得商量的口气说。
墨蓝水色的夜空里,月色妖娆。她再走几步,突然弯下身子,像猫那样灵动地在夜暗下穿行,丝毫也不扰动湿润的空气。她走出一条小小的巷道,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波澜不兴的水池子,墨黑的水池子仿佛一面魔镜一样倒映着天上的残月。池子上水雾缭绕,却可看到水中间的一棵树。这幅景象静谧,超然,妖异。
白骆驼无奈地叫了一声,牵着缰绳站住了。
“白果皮,乖乖站着,别乱跑。”鹿舞说,然后把怀里扭动的毛球放在骆驼边,竖起一根指头警告那只猫,“你也一样。”
大黄猫不满地叫了一声,鹿舞没有理它,她已经撩起裙裾,露出白皙的脚踝,踏入水中。
厌火的人,谁不知道踏入雷池的可怕后果呢?但踏入这冰冷的池水时,鹿舞却无丝毫的犹豫。鬼脸给她的情报没有错,从这条巷道出来并无人防守,而水里已经被人系上了绳梯,每隔两步就有一块小小的木板。
鹿舞的光脚踩在木板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水纹,越来越大地洇了出去,它们互相碰撞,然后越来越多。她顺着绳梯一连串地跳着,到了池子中心的那个小小的圆岛上,只发出了一串轻微的溅水声。
岛中间那棵树微微地发着光,让她能清楚地看到树下坐着的男子,他身形魁梧,头发如狮子般披散在肩上,背对着她盘膝而坐。一只猫头鹰划过夜空,在星辰下发出孤独的叫声。
“你终于来了。”他没转过身,只用略带苍老的声音说。
“你知道我今天要来?”鹿舞咬着嘴唇说,转顾了一下四周,从她的话里能听到一丝儿的害怕,不过那害怕淡淡的,很快就飘散了。
那人仰头看树。树骨如铁,伸在墨黑的夜里如同淡红的剪影。“花枝早晚是要折下的吧,”他说,“有多少年了,一十四年了吧?我原本以为能多等几年呢。”
鹿舞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摸着自己腰带上的剑:“我早就长大了——大到可以杀人了。”
那人沉默了一下,说:“当然啦,你比我当年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年纪还要大呢。”
夜风如猫头鹰的黑翅膀,在水池上舞蹈,吹起了女孩的长发。她那绿色的裙裾飞扬,像巨大的蝴蝶翅膀。鹿舞发觉自己已经在岛上呆了一小会了。在这儿,短短的一瞬间犹如百万年那么漫长。
她不再犹豫,反手抽出长剑——要不是碰到青罗,她还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兵器来杀他。
从她有记忆起,她就在练习杀人的技术,一天接着一天,从来没有过休息。但今天面对的这个人,却是她真正要杀的第一个人。
“你知道我要杀你?”她又咬了咬嘴唇说。
“我该知道吗?”那个人转过身来了。他虽然衣服简陋,动作却缓慢、庄严,拥有令人难忘的高贵气质。他还有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笑容,那张脸不会让人立刻过目不忘,生出恐惧或害怕之心,却也绝不会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铁问舟,这位厌火城的无冕之王轻轻地笑着说:“我难道不是无所不知的铁问舟吗?”
他说:“我知道今天下午厌火城进了几匹马几峰骆驼;我知道趾高气扬的茶钥人进城时,守门的老王把子侧过头对他的副手说了什么;我知道羽鹤亭派出了多少他的羽人弓手在下城巡逻;我知道常卧在狮子院门口的那位老乞丐今天要到了多少钱;我知道下城府衙的帐前供奉晚上偷运了大库三十石大米到自己表亲的米店里;我知道上城布政使的婆娘晚上在一栋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做什么;我知道西边登天道客栈的老头和人打赌时从谁那里借到了全套的梭子甲和兵器;我知道已象神宫的长老今天供奉神木时选用了什么颜色的礼服;我知道醉仙楼的老板今天晚上和谁一起吃饭;我知道割脸街的府兵驻处今天抓进去了几个人。我是人民的巨眼,我躲藏在这座小岛上,注视着一切。我看见,我听见,我知道。我知道你,小丫头,我知道你下午挑逗一个外来人和府兵头领打架,还偷了他的骆驼(鹿舞扁了扁嘴)……但我却不知道今天夜里,你是怎么躲过我的警卫,溜到我身边的。反正,此刻你来了。这表明厌火城有了一些我没掌握的事情,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态,相比之下,你是不是来杀我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要杀我吗?那就来吧。”他说。风把他的衣袍鼓了起来,把树上发光的微粒吹落在池子里。
铁问舟从来都不以武力强悍闻名。即便在他最年轻最强壮的时候,如果要比试刀术,他大概比不上自己手下一名高级打手——如今他已经胖得骑不上马了,更不用提上阵打架。护卫此地依靠的是雷池中的凶恶小鱼,而不是池子外围的卫士,可敌人一旦上了岛,这一精心安排的避难所,就成了他的死亡陷阱。
铁问舟无处可逃,但他此刻丝毫也没有害怕的神色,只是面带微笑、饶有兴趣地看面前这个小小的刺客。也许他从来就不害怕死,他甚至都不费神去思考死亡这个问题。
“我是多年来在这座城市里受苦的无翼民代表,他们受了多少年的苦难,我就活了多久,我已经活了一千年了。我会一直活下去。”
“你杀不了我,你永远也杀不了我。”他微笑着看她说。
怎么会这样呢?鹿舞皱着眉头想,这个人从没见过她,却就这样将他的性命交到她手上。她师父只教她杀人,却没教她怎么去面对被杀者的眼睛。她担心自己再看下去,就要被这个胖子的笑容征服了,于是曲起双膝,借着一阵池子里吹来的风,侧身扑刺。
十四年来,她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来练这一刺,用匕首,用筷子,用毛笔,用羊肉串,用花枝……反正就是一刺。在那一瞬间,她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三尺长的剑锋上,她身体里流传的所有力量,所有那些从星辰中得到的力量,在无意识当中仿佛与她所踩的大地融为一体。
“这一刺,九州之上,没有几个人挡得住啦,”她师父颇有几分得意洋洋地说,“绝不落空。”
绝不落空。山王那柄剑真是漂亮,它的剑尖微微地颤动,不论是劈开空气还是血肉都是一样的毫无阻拦。鹿舞觉得自己的手如同穿过风一样。
一串珠子般的血顺着剑尖滑入墨黑的水里,像成串鲜红的玛瑙在水波里浮沉。
鹿舞低下头去,她看到他的嘴唇还在动。铁问舟说:“唉,还是个小孩呀——现在,快逃吧。他们就要开始追杀你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的话没有错,警报声已经响彻了整个下城。
鹿舞抹转头,开始疯狂地逃了起来。
她知道,杀这个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事情就跟在后面。
她这一刺将会引发无穷无尽的仇恨。厌火城的无冕之王铁问舟被刺杀了,这个可怕的讯息将会像火一样迅速传遍全城,让一张看不见但又笼罩一切的网开始动弹。
她顺着绳梯从水面上逃过,跑到池边的时候,她没看见翘着尾巴的阿黄。
“这只该死的猫,又跑到什么地方追母猫去了。”她气恼地嘀咕了一声,纵身跳上等在水池子边的白骆驼,抽打着它的屁股,飞一般地向下城那些迷宫一样盘绕的道路里冲去。
五之乙
风行云摇晃着头,从昏迷中醒来。他只觉得全身都疼,特别是两肘针刺般闪闪地痛,胳膊和腿都动不了。他以为天还没有亮,后来却发现是头上有湿漉漉的液体流淌下来,把眼睛糊住了。一股猛兽的骚味扑鼻而来,突然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在身边响起,似乎有个什么庞然大物在移动。
风行云害怕地努力向前望去,但什么都看不见。
呼哧呼哧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仿佛就在耳边,然后是锋利的脚爪抓挠地面的声音,一股腐烂的肉的气味冲进了他的鼻子。
风行云使劲地甩了甩头,把眼睛上的血在肩膀上蹭去,然后艰难地睁开肿胀的双眼。
他看到半尺外,一张凶恶的花脸劈面对着自己,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如同灯笼一样照射着他,瞳仁只有芝麻大。这是一只噬人豹,丑恶的光秃秃头部周围带着肮脏的红色鬓毛,就仿佛刚从死人的肚子里抽出头来。风行云认出它的时候,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凶残狡猾就像脖子边的红毛一样,是这种动物的特性。它瘦削、矮小,除去那条华丽的斑纹长尾,甚至不比一只普通的獒犬大,但它可以不为任何理由大开杀戒。
就像风行云听说过的那些最凶猛的野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