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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不二看着畏畏缩缩的辛不弃,转着眼珠想,也不能把这些社会栋梁压榨得太厉害了,厌火城还要依靠这些人来建设呢,于是又说:“这样吧,其他偷到的东西,都算你的。我就不分一份了。这总行了吧。”
辛不弃连忙陪笑道:“这是龙爷赏脸。”
龙不二大步流星地走出十来步,又回头道:“机灵点。还有,千万别张扬。”
他的声音轰隆隆地传过夜空,吓得四五只夜鸟慌张张地从树上飞起来,窜入黑漆漆的空中。
辛不弃对了这几句话,只觉得汗湿重衣。他吁了口气,回到屋子里,转了两圈,又挺起胸脯来,得意洋洋地对青罗道:“怎么样,听到了吧?我的名声都传到城主大人的耳朵里了。这一票就照顾你这菜鸟,跟我一起干怎么样?”
“去偷东西吗?我不干。”青罗摇了摇头说。
辛不弃脸色一沉,把令箭给他看:“什么偷东西?你知道刚才来的这人是谁吗?他是厌火城城主羽鹤亭的心腹大人。他让咱去偷东西,那就不叫偷,那是执行公务,是为城市建设做贡献啊。”
青罗使劲摇了摇头:“反正我不去,我们草原人不做这种事。”
辛不弃大怒,扑上去揪住青罗的衣襟喝道:“那你赔我的车子,还有,赔我的毛豆!”
风行云被那名印池术士抓住胳膊,如同被一把铁钳样紧紧夹着,他试图挣扎,但那个骨瘦如柴的青袍人好像力大无穷,手指成圈陷入他胳膊的肉中。不知道那术士手上还带了什么法术,风行云只觉得全身僵硬,又麻又辣,喘不上气来,更是动弹不得。
那术士将风行云挟在肋下,迈开长腿,大步跑过那些狭窄盘曲的暗巷,似乎对这城里的路极其熟悉。他拐了许多个弯后,突然出现在那天下午青罗曾经去过的府兵驻处。
那青袍人从怀里掏出一块象牙腰牌给看门的兵丁看:“我乃茶钥天龙军阶前冗从仆射龙印妄,你们家龙大人可在?”
那府兵有气没力地看了看牌子,道:“龙将军被羽大人召去了。”
龙印妄提着风行云大剌剌地往里走去:“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表兄弟了。这里有个人犯,借间牢房一用。”
那府兵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头,验了他牌子,将风行云提去,搜了身上器物,扔入间小牢房里,就自个瞌睡去。
风行云被扔在地板上,半天依旧是动弹不得。关他的牢房是府兵大院最背后的一排厢房,落在高高的石砌根基上,比外面的街面要高出三尺多。他的脸贴着冰冷的石板地,正好能透过墙脚上一个小小透气孔,看到外面的厌火街道,看到远远的天空里浮动的白色上城。他在地上趴了半天,身上的麻辣感才逐渐消退下去,刚喘过一口气,突然看到羽裳的脸在外面一晃而过。他还看见那个叫绿珠的小姑娘,正带着她噼里啪啦地往上城的方向跑去。
风行云刚要喊出来,却听得栅门一响,龙印妄走了进来,一只手里是一杯清茶,另一只手里摇晃着一条鞭子。
“厌火的夜晚要来临了。”他说,四处看了看,皱了皱眉,小心地将茶放在摇摇欲坠的唯一一张破椅子上,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下午我本可立个大功,你却坏了我大事——夜晚很长,我们可以慢慢聊聊。你和南药的那小妞什么关系,干吗要护着她?”
四之乙
“想不到羽大人居然追上门来了。”露陌说。
“好端端的为什么离开上城呢。”羽鹤亭意态庸懒,斜倚在靠几上,看她换妆。
此刻他们已不在会见茶钥公子和小四的房间里,而是换了一间铺着乌木的宽敞房间,没有椅子,只有蒲团和供客人倚靠的矮几。屋子里四周都是白色的山茶和芍药花,显然是刚从门口的花园里摘下的,插在瓷瓶中,依然娇嫩欲滴。
露陌一边解耳坠一边说:“上城我可呆不惯。”
她把摘下来的明珠珰放在一个梳妆小台上。台子上手边就有一只兰青花白菊蝴蝶瓶,插着十来枝茉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露陌解下发簪,摇了摇肩膀,厌火的城主就赞叹着看着那乌黑发亮的长发瀑布一样垂到地上。每一股长发的末端,都系挂着一颗细小的铃铛,随着露陌的动作发出细密的悦耳声音。露陌转过身来,登时明艳的容光照亮了小楼。
她身上带着股清淡的气质,就如梳妆台上的茉莉,能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到花香的魅力中。
露陌的眼睛很大,注满不适合她年龄的天真,她的面色苍白,一头乌黑的秀发更衬托得它如白玉一样透明。羽鹤亭总觉得要屏住呼吸,否则就要将这个纤柔的人儿吹跑。羽大人心中不解,这么弱小的一个小人儿,就怎么能在四周都是虎狼强盗的下城活下去呢。
他说:“你是靠跳舞为生吗?那好,你就跳给我看吧。”
露陌歪着头看了看两人,见鬼脸自始至终,都坐在一侧一动不动。她微微一笑:“羽大人就算上歌楼看跳舞,也要带着护卫吗?”
羽鹤亭:“外面不比上城,鬼脸总是跟着我的。二十年了,早就习惯如此。你就当他不在好了。”
露陌用指甲在长窗上垂下的一排银线上拨了拨,那些银线上悬着一颗颗的黄铜小珠子,就自己在夜空里摇摆撞击起来,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铜音。四周点着的红烛不知道怎地,仿佛突然同时被一股暖和的风往外一吹,灯花一摇,露陌的长发就在那些红光里旋转起来。
那些细铃摇曳起来的声音,如天风洒落,若有若无,偶有两只细铃撞在一起,冰冷彻骨的碰击声就如最寒冷的冬夜里两片雪花的碰撞声。她在这股令人迷醉的风里跳了起来。一些绿色的草叶,宛如天然而成的天鹅,从她的衣裙上四散飞起,撒落在空中。
一阵像是有生命的风从露陌的指头、从她柔软的胳膊、从她的裙下流淌而出。“风舞狂”本是杀人的法术,但露陌在这红灯下用起来,却霏迷妖艳,不带一丝杀气,那些草扎成的天鹅被风吹起,如同有生命一般宛转盘旋在室内。
露陌的舞姿柔弱无力,她就像一只风中的天鹅,腰肢纤细得可以一手握住。她在从自己身体中流淌而出的风中飞舞,踏在那些飞舞的草天鹅上,轻飘飘的不见一点重量。
为什么她的容貌和谈吐如此干净,不惹尘埃,她的舞姿却又如此妖媚,一股在其内熊熊燃烧的火焰,把他烧得迷混不清。羽鹤亭使劲地摇了摇头想。
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就在他胸口蓬勃而起,他能听到它蓬蓬地撞击胸骨的声音,这声音甚至盖过了银线上飞起飞落的铜珠发出的清脆声响。它们此起彼落,飞起,落下,幅度逐渐变小,声音也逐渐渺茫不可闻,仿佛万只飞鸟终究解羽在浓雾笼罩的平原上。
淡淡的香风又一次席卷满屋,四周摇摆的红烛“噗”的一声,全都熄灭了。只剩下羽、鬼二人端坐在黑暗寂静中而已。
沉默良久,羽鹤亭才鼓了鼓掌。他的嗓子里带着一丝痛苦的气息:“露陌,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何必总跟这些贱民混在一起呢?”
露陌点起一盏小灯,转过身去收妆,一面说:“我是个废翼之人,永远也飞不起来了,羽人看我反倒是异类。再说,我喜欢跳舞,在这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跳舞。无人过问,才是我的福分。”
“你不能呆在这里了。”
“你是要强拉我回上城吗?”
“有我在边上,谁敢斜着眼睛看你?谁敢漠视你的尊严?”羽鹤亭说。
她再次简短地回答:“我不喜欢上城。”
“为什么?”
露陌歪着头,想了想。
“它太坚固了,看上去仿佛会永恒地矗立下去似的,这是我所以讨厌它的地方啊。”
“哦?”羽鹤亭有几分惊讶,带着询问将下巴探向空中。
露陌面无表情地说:“我恨永恒的东西。我喜欢的是转瞬即逝的美。舞蹈、音乐,它们被造就出来,只会在空气中展露停留短暂的片刻,就宛如拥有蜉蝣似短命的生物——夏天的花、萤火虫、流星,当然啦,还有花儿。”她把脸转向了梳妆台上的花,“你看这些花,它们很快就会枯萎,这才让它们的美丽显得如此珍贵。”
羽鹤亭冷笑着说:“等它们死了,不就变成一大团腐泥污物吗?我可以轻易地砍断琴弦,也可以砍下那些舞者的头颅,它们太脆弱了,脆弱得不值一提。”
“你杀死的不过是它们的形体,”露陌嘴角边的冷笑,让这个柔弱的女子看上去仿佛石头像一般冷酷,“你砍断琴弦,但它曾经弹出来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