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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嫖大怒:“什么玩笑?如果不是你,他还是不得宠的胶东王,哪有今日的风光?若不是你,他能坐得上这皇位,能坐得稳这皇位?现在倒好,都成了玩笑了。”
“娘!”阿娇也跟着拔高了声调,肃容道,“这些话,往后你再莫要说了。”
“他做得,我怎就说不……好了,我不说就是。”
瞧见刘嫖一脸不甘不愿的模样,阿娇头疼地抚了抚额角,这娘亲哪,怎就不懂今非昔比,现在的刘彻,早已不需要窦氏,更不需要馆陶公主府了,早已磨刀霍霍要拔除外戚的刺了。若是再不知收敛,往后,真的连性命都难了。
她虽记不得刘嫖最终的下场,但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眼下我又这般,您可要好生约束族人,断不可有逾距违法之事。窦陈二家,已经贵极,然我求的,却是阖族平安。家财可以散尽,富贵可以舍去,可人若不在了,就真的都没了。”
见阿娇如此慎重,刘嫖倒是满口答应,又试探道:“阿娇,你当真……无事?”
“自然是真的,女儿还能瞒着你不成?”刘嫖小心翼翼的模样,阿娇看在眼里,心头却极暖,她虽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待阿娇却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她已不是昨日的陈阿娇,与刘彻的纠葛,早已随着她的离开散了,“女儿一片真心,他弃之如敝屐,我又何必作践自己?道家不是有‘破障’一说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当女儿破障了吧。”
“破障?”
未央宫里,刘彻眸色沉沉,轻声重复道,“皇后这般说的?”
通传的小公公跪伏在地上,后背冷汗津津,忙不迭地应是,又将自己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沉默。
窒息般的沉默。
刘彻沉沉地望着远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复杂得很。
玩笑?
阿娇姐,你当真将这一切当作一场玩笑么?
他心里明白,阿娇姐或许娇纵,或许蛮横,或许善妒,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不是他眼下需要的皇后,但她待自己的心,是真真切切的。
眼下,他收回了她的后位,她就要收回对自己的真心吗?
不,我不许!
朕绝不许如此!
既然给了朕的,怎能再拿回去?
只是,当再见到阿娇时,刘彻所有的志在必得都不再了,若非在长门宫,若非这张熟悉的脸,他真的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子是他的阿娇姐。
阿娇姐喜则笑,怒则斥,总是穿着火红的衣裙像骄傲的凤凰;可眼下的女子,月白色的裙裾像空谷幽兰,浅笑吟吟,所有的喜怒都不见了,掩在了那淡淡的笑里。阿娇姐最爱坐在高高的宫殿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可眼下的女子,却安静地坐在花架下,煮茶执卷,笼着一层纱,将自己,与这俗世红尘隔离。
不自觉地,破障两字又浮现在脑中,刘彻的眉拧得更紧了,轻哼一声:“皇后。”
阿娇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刹那凝住了,刻骨铭心的痛如狂风般呼啸而过,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她连忙稳住身形,强压下心口锥刺般的感觉,退后两步,正冠裣衽,大礼参拜:“参见陛下。”心里却苦笑着叹,阿娇的执念实在太深了,也不知还需多久才能散去。
看到阿娇脸色慌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刘彻本打算伸手去扶,却不想迟了一步。看到跪伏在脚下的女子,更是说不出的滋味。阿娇姐是高傲的,从不屑这些俗礼,可眼下……他一向不喜阿娇的傲气,可当她谦卑地匍匐在脚下时,却觉得难受,心疼,愧疚,悲哀,独独没有的是欢喜。
刘彻怔怔地望着她,阿娇静静地跪伏着。
院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可呼出的气,却又凝滞在了原地。
刘彻往前一步,想要扶她起来,可最后的一步,却如何也迈不出。
终究,只是开口说:“皇后请起。”
任谁都能听得清言语里的疲惫。
阿娇却只是稳稳地再行一礼,才慢慢地直起身来:“阿娇一介罪妇,陛下错了。”
刘彻张了张嘴,神情复杂地看着阿娇,乌发随意地盘成了髻,却半点饰物也没有,微微低着头,只看到光洁的额头,柔顺的眉眼,和嘴角淡淡的弧度。阿娇任由视线落在身上,凝在身上,眼底满是嘲讽,却小心地掩在密密的睫毛下。
阳光温柔地打在身上,黑色的龙袍,白色的裙裾,皆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可黑白却是刺目的分明,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刘彻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沉稳却匆匆的脚步消失在大门之外,阿娇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黑,勾唇笑了。
☆、第4章 君心难测
是夜,刘彻在榻上辗转难眠。
傲慢的阿娇,骄横的阿娇,嬉笑的阿娇,倔强的阿娇……
阿娇在花丛里笑:“阿彻,快过来呀。”
阿娇在龙凤烛下笑:“阿彻,我终于是你的妻了。”
阿娇在殿前大笑:“刘彻,你置我于何地?你好狠的心!”
……
阿娇,匍匐在自己脚边,笑着说:“陛下错了。”
刘彻从不知道,原来,阿娇的笑,比流泪,比咒骂,更伤人,更让他痛。握拳在心口,刘彻微微弯了腰,放任自己难得的软弱。
未央宫空荡荡的,谁也没有听到帝王孤狼般的嘶吼。
待到天明时,刘彻站在殿中,黑色袍服上金丝绣成的五爪团龙金宝璀璨,通天冠前白玉珠十二毓垂在面前,遮住了眼底鹰隼般的锐利:“郭舍人,传……陈氏随侍上林苑。”
郭舍人亲自到长门宫,宣读了汉武帝的旨意。
阿娇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废黜了吗?不是应该老死在长门宫,连千金买赋也换不回刘彻的一次回头吗?
“郭舍人,他这是何意?”
“皇……若有疑惑,去了便知。”天子的心思,他可不敢随意揣摩,即使有着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伴君如伴虎,这些年,怕也只有眼前这位还拿皇上跟以前一样。郭舍人偷偷打量了几眼,见阿娇脸上只有疑惑不解,全无半分欣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怕也不一样了。
青衣忙上前,伺候阿娇往妆镜前坐下,刚要盘个繁复的凌云高髻,却被制止了:“简单挽一个就好。”
梳发,盘髻,敷面,描眉,点唇,更衣。
阿娇慢悠悠地梳妆,郭舍人在旁等得心焦,几番欲开口劝说,却似有意留心着自己一般,每每要出声,就有一道淡淡的眼神飘来,像是随意一瞥,散漫极了,可眼底的冷意和警告的意味,叫他不自觉又压低了头。
他们几个都是打小就相识的,可眼下,郭舍人却有种极荒诞的感觉,面前这位,当真是记忆里那个傲则傲矣却无甚心机的女子?
他忽然有些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宜春苑,是上林苑中专供游憩之所,殿小巧而精致,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全无龙凤等宫中常用的花饰,饰以祥云、花鸟等纹饰,绚丽斑斓,多姿多彩。乐师伎人怀抱琵琶,古琴,二胡,箜篌之流,轻声曼唱,曲声悠扬,一派歌舞升平的欢愉。
赤金九龙金宝璀璨的宝座上,刘彻体态微斜,一手搁在座椅上支着头,一手和着曲调轻敲扶手,只是眉宇间露出几分不耐,不时往殿外看上几眼。终于,听到宫人来报:“皇上,……陈氏到了。”忙坐正了些,眼底的烦躁一扫而是。
阿娇白衣黑纹,曳地裙裾,臻首微垂,背却是笔直的,像小白松似的,抽得挺拔。正欲下拜,却听刘彻快声道:“阿娇姐不必多礼。”看到阿娇略略犹豫,却依言止了动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更松了口气。
“你可算来了。”
“陛下传召不敢不来。”
阿娇淡淡地回话,将刘彻又噎了一下,笑叹:“这世上敢这般同朕说话的,也只有你了。”心里莫名地涌上一阵欣喜来。
从高高的金座下来,刘彻在她身旁立定,忽然伸手拉起她的,微凉的小手让他不自觉握紧了几分:“随朕去走马观,前几日新得了几匹汗血良驹尚未驯服,朕记得你一向喜欢这些。”
阿娇的手一僵,想要抽出来,却被大掌紧紧包裹着,掌心的温热传递到她的掌心,让她手上的温度也高了起来。黑色的袖口缠着金丝,白色的袖口滚着黑边,在彼此交握的手上堆积成结,泾渭分明,却又不自觉交缠在一起,就像她怎么躲避都躲不掉的纠葛,让她心里极不甘。
阿娇低着头,刘彻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