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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明宜侧身立在暗红色的门框边，看远处日出云破。早晨的花都醒了，粘着水露摇摇晃晃，娇羞出一片朦朦淡淡的色泽，阳光被云朵掩藏住，像是少年健壮的手臂扒透过棉花，一点一点奋力的钻出来。
这几乎是每日的生活，但她的心灵很平静。
直到一声喊叫打破了她的注意：“明才人！”
她朝向声音的来处——苑门口，宫女尽欢正跑过来，喘着气道：“今天所有才人的马车都进宫了，皇后娘娘吩咐说，明天让所有才人去秀容殿觐见。”
见明宜没有反应，尽欢意识到她可能并不明白，走上前几步解释道：“才人，如若明天要觐见皇后娘娘，我们今天就要沐浴更衣，还要准备好明天要穿的宫装，时间可能有些来不及。”
她边说着已经进了房间，从梳妆台上摆放好胭脂水粉：“才人，你可能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性格诸多挑剔，对于第一次觐见马虎不得。皇后娘娘最讨厌紫色，最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最不喜欢吃糕点，而且不喜欢有人说她胖，珠圆玉润、贵气、福相这些词您都不能说，您一定要记住。哎呀，糟了！”把胭脂水粉噌噌噌放下后，“您的那件衣服已经拿去洗了，现在去内务府定做也来不及，才人，您还带了其他衣服来吗？”
明宜摇摇头，才走进来：“你上次不是说，那些才人要在十五日才到吗？”
刚坐下，尽欢已经动手摘下明宜的发钗：“那个该死的小桂子听错了日子，害我到现在手忙脚乱，下次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不过现在没时间说了，才人，这次事关重大。不仅皇后娘娘去，皇上、皇太后都会去。”
“这次有多少才人进宫？”
“大概有六十多位吧。”
明宜还在沉思，尽欢已经急着继续说：“才人，您记着，皇太后不喜欢太奢侈，太富气的打扮，最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孩子。皇上倒是没什么讨厌的，喜欢的也多。不过宫里最受宠的是张贵妃和林妃，两位娘娘的性格都很活泼。还有啊，每次晋选的时候，一般皇上看第一眼喜欢的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就不喜欢。奴婢在宫内待了五年了，看了不少才人，没什么比这更清楚了。还有，因为这几年皇上的子嗣不多，本来三年一届的才人进宫才会改为一年一届。皇太后可重视了！您要表现得好，全家飞黄腾达那就是一晚上的事。”
看着尽欢眉飞色舞的样子，明宜突然觉得，她似乎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期待。
另一个宫女小蝶端着托盘刚走进门，尽欢立即招呼她：“快过来，快过来，给才人拆散这些发髻，再服侍才人沐浴，我去看看，浣衣局的衣服洗好了没有？”
小宫女弱弱地走了过来，接过尽欢手中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着。
尽欢福了一身：“才人，奴婢先告退了。”听到明宜嗯了一声，转身快步往外走去。
小宫女很安静，静静的梳着发。
明宜看着镜子里的她：“你入宫多久了？”
“回才人，刚满一年。”声音也如人，柔弱得似猫叫。
“从进宫就一直待在这里？”
“回才人，是。”
“那么尽欢呢？”
“回才人，尽欢姐姐从入宫就在这里，有五年了。”
没答一下，小宫女的手都会顿一下，不敢直视明宜的眼睛，微微低下头。
明宜停止了问话。待了两个月，无论身份还是别的，总有除之不去的陌生感。宫里等级森严，人大多谨慎小心，徘徊观望，尽欢可能算一个异类，莽撞直白，什么心思都透得清清楚楚。
所以入宫五年，她还只是服侍才人的一个小宫女，满怀期待地想要见识大世面。
小宫女转身去准备别的，明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她已经不饰任何钗环，一头乌黑长发垂落在身后，面容素雅。
明宜摘下耳环，低头朝自己笑了一笑。
第2章 觐见（二）
其实觐见皇后并不是一件令人紧张的事情，因为有更多的人和自己面临着同样的事情，焦虑，慌张以及不安。
但明宜这一晚上，却睡得很好。
四月的清晨有初春特有的清凉，晨风吹动身旁柔软的柳枝，鹅卵石上大小不同的突起，桃红色宫装的宫女匆匆又安静的走过。
穿过一片竹林，便到了秀容殿的门外，这是皇后专门用来甄选才人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着等在门外的十几位才人，恭谨地站成两行。
见明宜来，她们只是给了转头一瞥的注意力，大多安静地等待着。
明宜由公公领着，找到自己的位子，加入其中。
陆陆续续人来齐了，到了辰时，公公一声高喝：“宣才人觐见。”
所有人保持着敬畏的姿势前进，不时有人紧张得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绣帕。
没有人敢抬头，最前方庄严神圣的宝座上，坐着穿深红色凤袍威严肃穆的太后，正红色烫金纹凤服雍容大气的皇后，以及正中央明黄色面容沉毅的二十二岁桑国国主。
她们同一行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见过皇后娘娘。”
“嗯。”只有太后淡淡应了一声。
“张总管，这就是这批新进的才人？”
“回太后，是。”
太后的凤目缓缓扫过她们，微微点了点头：“还算不错。”
明宜想：岂能算不错？这批新进的六十六位才人中，其中的一半都能算中上之姿。有几位，就是刚刚在门外的惊鸿一瞥，也不得不让同身为女子的她惊艳。
入门的顺序是按个人的身份地位排的，三列佳人，明宜在左列第九位。
皇后问完前面十几人，正轮到明宜，皇太后突然接过录有详细明宜材料的名册看了一会儿，：“你就是故去的明妃的表妹明宜？”
明宜上前一步：“回太后娘娘，是。”
皇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明妃还这样年轻，故去得早。你舅父，舅母如何？切勿伤心过度，影响身体。”
特意提到表姐，看来皇太后是真的很喜爱表姐。
“回太后娘娘，舅父和舅母已缓过来了，谢太后娘娘关心。”
“嗯。”太后娘娘点了点头，不再问话。
时值正午，皇后陆陆续续问完了所有人，转头询问身边的人：“皇上 ，您怎么看？”
大家都凝神屏息地等待着。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刻。所有的定夺权都在最中间，这个一直安静地坐着的男人身上。现在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像是过了一个炎热的夏季那样漫长。
有人忍不住壮起胆偷偷看他，立刻低下来了。
脸庞红得快要滴出血，心几乎要跳出来。
这样好看的人物，剑眉扬直，斜飞入鬓，目深如潭，高鼻薄唇，双手置于膝上，尊贵威严极了。这就是桑国的少年天子，那样英俊、沉稳、气度非凡，名不虚传。
大凡女儿都有各种辉煌的梦想，或成一代宠妃独占后宫万般恩荣，或成绝色佳人难倒天下英雄。而面前这个国君，却大大超乎了她们的想象，这也是为什么这届才人如此多的缘故。
一声一声，他的龙靴缓缓走下高台。负手经过她们面前，淡淡的龙涎香伴着他的气息滑过，锐利的眼神扫过她们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会晕倒在这一刻。
终于，他走回到龙椅上。
皇太后看向一旁的记录官，那人已记好刚刚皇上逡巡时的眼神定夺，立刻高声念道：“承幸中选的才人有，李太傅侄女李依、张侍郎侄女张娉婷、周尚书侄女周青研，李侍郎侄女李晨可……何将军之女何之菲，共十二人。”
记录官合上录本躬身退后几步。
没有被录上的人露出失望的神色，绞紧了手中帕。
太后点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威严又平和的声音问：“皇上，今晚要谁侍寝？”被皇上选中的才人侍寝之后便可以正式赐予封号。
皇上事忙，就算被选中还有那么多已有妃嫔在那，这种事自然是越早越好。
只听得他用几乎未变动过的表情，起身回答：“朕还没有想好。”
循望了一圈，“就她吧。”皇太后突然指着明宜：“她是明妃的表妹。早些侍寝，也算是让明妃有所安慰。”
明宜惊了一惊，虽然她也在入选的名单，却没想这么快就能侍寝。不由得把头抬了一抬，正对上他顺着望过来的视线，犀利深黑的眸子，明宜不敢直视，立刻低下脑袋，听到他说：“一切由母后做主。”
“那好，就这样定了。”太后慵懒地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一走出来，所有才人紧绷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