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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扶着坐起身来的姜怜心倚靠在床头,目光紧锁在几乎与白皙手指融为一体的雪瓷碗上,不由的蹙起双眉。
光闻那味道就知晓,这碗药必定难饮至极。
奈何随着画末倾身靠近,他却端着药碗自其中舀起一勺,移至薄唇间吹两遭,便递送到她的唇瓣边。
姜怜心在这世上活了十六载,虽然时常被鬼魅纠缠,可身子却是极好的,莫说得什么大病,便是普通的风寒也极少得上身。
就连兰馨嬷嬷都说亏得她好养活,否则被这般弃在偏院里,还不知能否活到成年。
所以,对于吃药这种事情,她十分的不习惯,不仅不习惯,还十分厌恶。
那些灰褐色的药汁,不仅看起来十分吓人,触到舌头上更叫人没来由的作呕,即便后来食上许多蜜饯,也压不住唇齿间盘桓不去的苦涩之味,真真让人后怕。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怜心随着那汤匙的靠近而不断往后缩去,两瓣粉唇更是紧闭得不留一丝缝隙。
对于画末来说,这般亲手伺候汤药于床前,已是十分考验耐心之事,若非考虑到她是与他结定契约的姜家家主,他又怎会屈身至此。
即便是过往那几位姜家的祖先也多不曾这般难相与,而今这般情形,他都是拼命压制住心性才得以维持,怎料她还如此不知好歹,顿时就要控制不住愤然之情。
“快饮下去,否则这热度如何散得了。”
他尽量耐着性子哄她喝药。
见画末阴沉着一张脸俨然就要发怒,病中的姜怜心一时满心委屈,便眼中含泪的反驳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饮给我看看,我就把这碗药都饮下去。”
这本是句激将之话,却不想那画末竟十分认真的看着她道:“这可是你说的。”
姜怜心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惊得她圆睁了双目。
但见画末舀起一匙汤药,当着她的面饮了下去,显然身为妖物的他也对这汤药甚不适应,半晌那双眉还蹙着,偏还将白瓷碗往她近前挪了挪道:“眼下你该信守诺言了吧。”
姜怜心没想到他竟来真的,却又不愿饮那汤药,索性蛮不讲理的侧过脸去,做出一副打死也不从的贞烈表情。
画末显然被她气得不轻,正顿在原地对她默然而视。
姜怜心觉察到空气里隐现的阴戾之气,畏惧的以余光偷觑画末表情,却见他正扬起白瓷碗饮了一大口汤药。
就在她以为他已被自己气糊涂的时候,姜怜心忽觉后劲一痛,却是被他忽然伸来的手擒住,逼迫向前倾身之际又觉唇上一凉,接着苦涩的药汁便自他口中渡了过来。
姜怜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骇得不轻,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目,毫无防备的双唇轻易就被他打开了防线。
随着药汁鱼贯而入,唇齿间亦附着上淡淡墨香,那是独属于画末的气悉。
两瓣薄唇压迫着她的唇瓣辗转许久,终将那些药一滴不剩的迫她饮了下去。
待到画末撤离开来,姜怜心还陷入在呆滞之中。
她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被他触碰过的唇瓣,不可思议的忘向那双宛若无波的墨瞳,脑袋里一片空白。
“剩下的这些,你是要自己饮,还是要我帮你?”
画末举起白瓷碗不容推拒的落下这句,显然不曾察觉姜怜心此刻全身僵硬的缘由。
那般难以形容的怪异感,姜怜心自然不愿再经历一次,慌忙扑过去自他手上夺过汤药一饮而尽,而后抬袖边抹着唇边溢出的药汁,边看着他面上浮现出的得意之色。
饮罢药后,姜怜心一脸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喃喃道:“药我都饮了,给些蜜饯总行吧?”
话语里竟带了些哀求之意,怎料那画末愈发得寸进尺,不假思索的断然拒绝:“不给。也好叫你记得今日之苦,日后莫要肆意饮酒,胡作非为。”
姜怜心十分确定他眸中含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且并不认为今日病症与饮酒有任何干系,顿时怨念丛生,正欲同他好生理论一番,却听到有脚步声在屋内想起,继而方才送药的那个丫鬟禀报道:“禀报家主,白管家,府门外有个道士求见,说是名唤矶元的。”
第七章 :人作怪还是鬼作怪(五)
听闻矶元来了姜府,姜怜心第一反应是他怎么来了,随即将目光投向画末,果然见他因听闻道士二字而皱起眉宇。
不等画末开口,姜怜心便猛地从床榻上跳起来,着急与那丫鬟吩咐:“你且让他在外面候着,我马上就过去。”
她那一双脚才刚沾了地,却又觉手臂上一紧,欲冲出屋外的身子也被拉了回来。
画末不容置疑的将她塞回床榻上,重新盖好被褥,继而面色清冷道:“你热症还未褪,不得出去见风,且在此修养,你养在卜算铺子里的那位,我自会替你应付。”
说罢,他已衣袖一挥出得屋外,留下姜怜心满脸欲哭的伸直了一只臂,心下满满的都是不祥预感。
他竟知道她在外面开了卜算铺子,想来连她与矶元合谋之事也不曾逃过他的眼睛,如今冤家相见,可如何是好。
姜怜心忐忑的在床榻上候了片刻,而后果然不出所料的听到了一片混乱之声。
那声音似乎自正厅的前院里传来,其剧烈程度俨然有把姜府夷为平地的趋势。
随着又一阵瓦砾碎裂的巨响传进耳朵里,姜怜心终于坐不住了,掀了锦被往事发地赶去。
她才刚行至屋门口,便见前院当值的小厮一脸着急的前来禀报:“家主,不好了,白管家和那道士打起来了!”
“我知道!”姜怜心只迅速的应了他一句,便加紧脚步急忙往前院的方向跑去。
跨入前院时,伴着房屋毁坏的打斗声正毫无阻隔的传入耳中。
姜怜心略略将那方庭院环视了一遭,但见其亭台损毁,花木凋零,便连她老远托人带回来的珍贵铃兰也被连根拔起,奄奄一息的躺在泥地里。
通往后院的回廊早已没了模样,一半的廊柱已经断裂,也不知还能将那雕满精致纹饰的廊顶撑到几时,这可是他祖爷爷辈修筑的。
还有那间整个姜府最为华丽,素来用于会见贵客的正厅,眼下竟是瓦砾碎了一地,半个屋顶都被掀开来的残破模样。
除此之外,其他细小的损毁更是不计其数,俨然这正厅与前院刚遭受了一番恐怖的洗劫,且有着向整个姜府蔓延的趋势。
此时此刻,姜府遭劫的两个罪魁则还在那摊废墟前对峙。
经过方才的一番打斗,显然那灰袍的年轻道士已然占了下风,清秀的脸上几处擦伤,嘴角也挂着血迹,然而他的胸口却还剧烈的起伏,挥动拂尘,警惕的摆出阵势,正为下一轮的攻击做好准备。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立在他对面的画末,虽与他同样置身于瓦砾残破之间,然而一身白衣翩跹的画末却宛若自九天降临的仙谪。
画末负手而立,眼中难掩不屑的神色,如此眸光清冷与他对视,身上的雪衣竟连一丝褶皱也没有。
这一场景实在令人错觉,方才在前院里缠斗的只有矶元道长一人,而画末与姜怜心一样,都是刚刚才置身于此的。
矶元显然不肯服气,扯过衣袖狠狠拭了嘴角的血迹,执起拂尘就满脸杀意的往画末扑去,画末则脚尖一点,纵身而起,轻而易举的就躲闪开来。
拼尽全力的一击落了空,矶元却仍不放弃,又一再的向画末发出狠招,却都一一被他化解,顺便又加重了庭院的损毁程度。
整个过程中,画末都是只躲不攻,偶尔挥动衣袖却已令矶元又添新伤,然而见矶元仿佛永远耗不尽力气一般,不停的向他发起新的进攻,画末终于失去了耐性,暗自于掌下凝成一股水墨之气。
这一幕恰巧被姜怜心纳入眼底。
从方才的对战来看,矶元与画末的实力悬殊已经昭然。
若是画末真的以妖力袭击矶元,以矶元的修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姜怜心心道不好,竟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
当她挡在矶元身前时,画末也正将那股水墨之气脱手,瞳眸中宛若千年积雪的冰寒,却在触上她眼眸的一瞬出现裂缝。
对战中,画末第一次现出慌乱之色,急忙收住手上的力度,突然回滞的妖力震得他连连后退,而那已然脱手的妖力则仍向着姜怜心扑去,觉到来势汹涌的阴寒之气,姜怜心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目。
好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