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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顽固地否认他的罪行,还没有松口招供……”
那上校转身向我,并不住嘴地破口大骂,足足有半小时。
操娘,骂街,恫吓,侮辱,问中也夹着日常用语的一些词藻。一般上,用俄语骂人,都是从娘开始的。他这个人更是个老练的专家,就一直骂到祖宗三代、四代!他的“学问”当时对我产生了强烈的印象,但是以后我知道他不过在背诵预先准备好的经文而已。这是经过仔细研究的,是一个上校侦讯员必修的基本课程。
我保持缄默,没有反应。他好象碰在一堵墙上,突然住嘴了,威胁说:“卢比昂卡的休假,就此结束。我会想出办法让你讲话的。你必须承认你的罪行! ”
他歇斯底里大发作,把门打开,嚎叫道;“给我把这个混蛋拉出去! ”
看守们扑过来。这还不过是清晨一点钟,为了争取几小时的休息,只好忍受这个小丑的丑恶表演。
以后,晚上就没有人再来找我了。
第三章 勒福托沃
我在卢比昂卡一个多月了……一天晚上,看守到我的牢房来,照例喊叫:“跟我走!”
我便踩着他的脚后跟走,他又说;“带上你的东西! ”
这么说,我“搬家”了? 费不了多少手脚我就把全部财产收拾好了……在严密的警戒下,我出了监狱。一辆车子停在门口,这是莫斯科人所熟悉的,叫做“黑乌鸦”。它外表上同任何运货的小卡车没有一点分别;两旁用大字漆上“鱼,肉,面包”,里面的布置是为了运载另一种货物的:车身分为许多小单间,安排得让乘客无法互相串连。我给推上车去。
路上大概走了半个小时。
我们便到了闻名全苏联的勒福托沃监狱。那幢大楼使我想起了圣·让,达克尔堡垒。勒福托沃是座军事监狱,建于沙皇时代,由于残酷虐待,犯人出狱时,往往成了残废。十月革命后,监狱给关闭了。但是斯大林1937年下令重新使用,把图卡捷夫斯基以及他的战友关了进去。那里面建设得象个马戏场,有三层环形走廊,牢房的门都冲着走廊,中间是一大块空地,从那里可以上上下下进行观察。
我又经过了搜身;这是荒唐的,因为我是从一个监狱迁到另一个监狱啊。但是这个明显的道理是监狱管理官员无法理解的。人家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泡在消毒药水里,拿出来就软得不成样子了。我给关在一个单人牢房里:墙壁潮得淌水,松起泡来。我很快就发现我的衣物全都潮了。但是,房牢里却有一种“奢侈”的设备:洗脸盆有条排水管接到厕所去。
由于水管堵塞了,我只好用我吃饭的饭盒来把脏水舀出去。
我到达第二天,理发师就来了。他给我刮了胡子,然后抓起一把剪子……
“现在,”他宣布说,“我要给你把头发剪掉……〃 “可是,我又不是个犯人!”
“没有关系,大家都一样。要是你不肯,那就只能剃个阴阳头,中间给你开个十字! ”
勒福托沃的看守,要比卢比昂卡的凶恶得多。囚犯没有一刻安宁的时间,他们无时无刻不停地打开小窗眼,找出各式各样的借口,一个小时走进牢房里十次:“你走动得太多”,“你坐的时间太长”,“你动弹的不够”等等。至于饮食方面,我以为已经尝过最坏的了,但这里的比卢比昂卡的还要坏。
每天晚上十时左右,监狱便醒过来开始非常紧张的夜生活:门不停地砰砰作响。押去受审的人来回啪嗒啪嗒地走动……我到了不过几天,就轮到我头上了。
审问我的上尉给我提出了奇奇怪怪的问题:“你给我说说,一个象你这样的波兰公民,怎能进入苏联的?是谁帮助了你? ”
他听我回答,但不作记录,粗声大笑,厚颜无耻。审问持续了一夜。过了几天,我——又一次! ——给带去受审。
还是那个上尉,他再次发动进攻:“那个所谓共产主义大学,就是你在那里读过三年书的,那帮子头头现在怎样了,你知道吗? ”
我给他讲了几个老布尔什维克的名字;马希列夫斯基,布博津斯基,弗伦金纳……
“所有这批家伙都暴露了,他们是反革命分子,你不知道吗? ”
“要是这样,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就是这批家伙当中的一个,我为此感到自豪! ”
他冷酷得象座冰山……
“可惜你当时离开了苏联,不然的话,早就把你结果了,我今天就用不着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
然后,又是老调重弹。
“交代你反对苏联的罪行……”
在这一连串的审问中,对我战时所做的工作,没有提过一个问题,对“红色乐队”也不提。我觉得我入狱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在“这帮”老共产党员里面,也有我的份,他们在战前就给清洗掉了……我能死里逃生是不正常的,我的侦审官正在设法加以纠正。
一天夜里,大概清晨四点钟左右,我刚受审回来,牢房门又打开了。两个看守进来,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已经失去知觉。他们把那个受伤的人扔到空着的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便出去了。我走近他,拿一块湿布拭擦他那肿胀的脸,上面布满挨打的伤痕,那人趴在床上,不停地呻吟:这是一个红军军官,刚刚受到一次强化刑讯。早上,看守把他抬到另一个牢房里去。
晚上,人家又把我找去;主持侦讯的是个上校。他得意地微笑着,提出第一个问题来……
“怎么样,今天早上你看见了吗? 你有些什么想法?”
“你想说的就是那个给打得不成样子的,抬到我牢房里去的人? ”
上校说:“就是那一个,我们想让你看看人家可以如何对待你!”
“你听着,上校,我郑重警告你,如果你们当中有一个人拿手指,拿一只手指动一动我,你们就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了。如果你们拿这种可耻的办法来对待我,我就把你们看做苏联的敌人,并且,在这种信念下,我就要作出反应,即使把命送掉也在所不惜!”
那上校望着我一会儿,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接着就发作起来。于是我听到了一阵臭骂,使我的词汇大大丰富起来。最后,他出去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的侦审官平静下来,要求我识相点,不要向他挑衅。
我一点也用不着他关心。
“我并不认为你们是苏维埃政权的代表,”我对他说,“我希望,而且我一定要活得比你们长,哪怕长一天也好。
至于你那天谈到的那‘帮’人,都是你们在这里或在别的地方杀害的。你不要存什么幻想;你们也要遭到同样下场的。”
“为什么你侮辱我呢I ”那上尉恼火了,“我只是执行我的职责……”
“你的职责? 你以为我就那么天真,竟至于不知道基洛夫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是‘阎王殿’。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许多同类同他们的受害者一样,落得了同样下场。”
他不回答。我发了这顿脾气后,心里舒服一些。在出来的时候,我对他重复说:“你可以长年累月问我:‘坦白你反对苏联的罪行! ’你能得到的就只有这个答复, “我没有犯汪何罪,没有反对苏联。’”
这是我同那个上尉侦审官最后一次会面。
好几个星期,我留在牢房里,与世隔绝。一个晚上,房门又打开了……
剧情是永远不变的:“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又要搬家? 搬到哪里去呢? 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回到了卢比昂卡。我颇为高兴重新住进我的牢房,差不多觉得回到了家里。人家让我安安静静地过了两个礼拜。然后,一天晚上,十点钟,我又去受审了。一个新的侦审官,是个上校。他接管了我的案子。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年纪,面貌和气。他请我坐下来。气氛是不平常的。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包卡斯贝克牌高级香烟,请我抽一根。战争年代,我抽烟抽得很厉害,而三个月以来,我没有吸过一根香烟了。我看着那根烟……看着那雪白的小烟卷儿。我想抽想得要疯了,但是我说:“不,谢谢,我不会吸烟!”
拿一根香烟,就等于买他们的账,就等于开始投降。他的头一个问题在我的耳朵里引起了奇怪的感觉。
“你身体觉得怎样? 经过这么些审问,不累吗? ”
我是在卢比昂卡吗? 还是在咖啡馆里呢? 已经那么长时间,谁也没有关心过我的健康了!审讯组的头头显然改变了策略……我的侦审官到两点钟左右便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