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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讨好她?
对呀,她又没开口要他多事,没求他救泪蛟出来。
是他自己猜想,这么做,她应该会开心、应该会恢复光彩笑容……
看见她敛起轻笑,连他都跟着笑不出来了。
自己在发啥怪病呀?
“谢谢龙子……谢谢四龙子救命之恩……”
泪蛟姑娘的频频致谢,唤回蒲牢的注意,在那之前,他一双眼睛全盯住红枣,压根没去瞧泪蛟姑娘半眼,连海鱿男人啥时收摊走鱼,他也没理睬。
美人嘻泪,这回落下的珠泪,滑过含羞带笑的唇角,红霞飞布,双腮艳丽。
“倩儿无以为报,愿终身伺候龙子,为奴为婢……”标准的以身相许,管你要或不要。
“不必!”蒲牢毫不客气,想拒绝就拒绝,不弯弯拐拐,不做委屈自己的蠢事,管他会不会击碎少女芳心。
他不需要奴婢在身边碍眼!也讨厌耳畔有人唠叨!尤其,还是动不动就哭的泪蛟一族!他敬谢不敏,滚得越远越好。
“求龙子不要拒绝倩儿心意……倩儿想报答龙子的大恩大德……”美人盈盈跪下,仍是落泪,泣珠纷纷。
“我又不是为了你——”海市里,司空见惯的买与卖,他从不插手,此次会反常,是因为——
蒲牢的眼,又瞧向害他“反常”的元凶,而“元凶”那双黑灿分时的眸,带有旁观的趣然,看着他与泪蛟美人的互动和对话。
她一定误会他多乐意、多希望,接受泪蛟报恩!
该死,他不想……被她误解。
“你的恩人不是我,是她!要卖身报恩,也是报答她。”
蒲牢指向红枣,迅速撇清,不想和泪蛟扯上恩情。
红枣摇着螓首,“单凭我之力,那位鱼老板决计不可能放人,是你一句话,加上龙子身分,让才泪蛟姑娘获得自由,这个恩情,归你不归我。”她很有自知之明,不去争功。
她没有救人的力量,海鱿男人亦不会听她之言,没有蒲牢,泪蛟美人现在仍受囚于石栅内。
她吃惊之处,在蒲牢会如此干脆,拯救弱质少女于水深火热,令她反应不及。
她本以为,自己必须花费更多功夫,才能劝说蒲牢出力。
毕竟,他原先的态度,丝毫不觉得海鱿男人何错之有,脸上不见同情弱小的神色。
一转眼,他却喝令海鱿男人放人,态度丕变,连她也讶然,暗暗猜想,他被啥怪东西附身了?
是突然发现,石栅内的泪蛟姑娘美若天仙、楚楚可怜,触及男人内心的柔情面,忍不住想当当英雄,营救美人?
“是呀是呀……若非龙子大人,倩儿不可能得救,倩儿感激姑娘仗义直言,但靠姑娘是不够的……”很明显,比起红枣,泪绞美人更想对蒲牢报恩。
“要不是她开口,我才不会逼海鱿放你出来!”蒲牢虽对泪蛟说,眼睛却直盯着红枣。
“我?我好像还没开口提出要求……”红枣不记得自己说出“请你救她”或“做做好事吧”,诸如此类的请托。
“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会要求,先做起来放。”蒲牢两条粗臂往胸前一环,犷脸高仰,一副“大爷我未卜先知,怎样,不行吗?!”的高傲。
最好这种事,能先做起来放。
“四龙子……无论您是无心插柳,抑或是施恩不望回报,您救了倩儿,是不争的事实,倩儿一定要报恩——”泪蛟美人芳言来歇,蒲牢两指拈来,揩走滚落的泣珠一颗。
炙烫指腹,碰得美人儿粉腮鲜红,又羞又喜,以为他舍不得她哭。
“这颗泣珠算是报恩,我收下了。”所以,可以滚了,不送。
东西马上转手,长指轻弹,泣珠落到了红枣掌心。
“四……”泪蛟美人错愕不已。
“再哆唆,叫那只海鱼把你关回去!”蒲牢恶声恫吓,脸上布满认真。
怜香惜玉,这四字,他不知道怎么写!
泪蛟美人闭上粉唇,不敢再说。凶神恶煞的蒲牢,连男人都会怕,况且是嫩生生的小女娃。
“你吓到她了。”同属“嫩生生小女娃”的红枣,却毫无受惊害怕的迹象。
“吓跑了最好,少来烦我。”蒲牢头也不回,拉着红枣就走,远远抛下泪蛟美人。
“那么美的姑娘,怎么舍得对她凶?”
“哪里美?!”他看不出来,光看那些泣泪,浑身难皮疙瘩全立了起来。
“我在陆地上,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这是实话,由同为女性说来,更具说服力。
泪蛟哭泣时,梨花带雨,纤弱娇柔,谁瞧了,都想怜爱珍惜。
蒲牢应话应得很顺畅,直线思考,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哪会没有?我看来,你比她美多了——”脑子与嘴巴,瞬间,停顿住。
你比她美多了了了了了……
第十一章
那张正仰觑看他的脸蛋,小小的,粉粉的,好像泛起一层薄光,在海潮中,染上晶莹的蓝,吹弹可破一般,柔嫩。
她眉清目秀,是顺眼的美,与海里雌氏人全然不同氏人的美,很直接,第一眼便觉璀璨炫目,绝艳亮丽,近乎毫无瑕疵。
相较之下,咋见她,评价给个“不差”就很了不起,离惊艳远得很。
然而,越是细瞧,越逐步发现,她的“不差”,实际上非常多。
她的眉眼生得极好,黑瞳炯炯,白仁雪洁,晶亮分明,鼻梁小,却直挺,脸庞线条柔软如蛋形,圆润且优美的弧线……要一一数出她的部分,不难。
他真的认为,她比任何一只雌泪蛟都要精致、更耐看。
嗯……他的审美观向来异于众人,只管女人强不强悍,不用麻烦男人保护,在他眼中,强,即是美。
偏偏,她也不高,也不壮,娇小玲珑,仅仅那么一丁点大……他仍是觉得她美。
她浅浅笑着,安慰内疚的镇民们,那样温柔,很美。
她宁静端坐,任由大姐大婶为她盘发扑粉,那样沉稳,很美。
她跃下怒海,往他的方向坠来时,长睫轻闭,笑颇和缓安详,不见一丝怨或恨,神情平恬,很美。
他竟然把每一面的她,全记得这么牢……
每一面的她,皆美。
收回前言。
她在他眼中,也不是没有丑得时候。
最丑的她,就属此时此刻一返家的冰夷,特地为她带来整叠医书,树立记载海中万物的医学知识,投其所好。
果然,红枣兴致大起,和冰夷有说有笑,两人研讨起内容,聊得起劲、聊得他没半个字听得懂。
她朝冰夷灿笑,认真听冰夷解说,书内哪种鱼的习性、穴位、用药注意,他不时额首,不时发问。
蒲牢仔细扳指计算,非常的仔细听她和冰夷的对话,已经远远超过他与她在海市的全部加总,五句,不,六七八九十……还飞快增加中。
“你穿这件绿峭真好看。”本在解说着“鳞”的构造,冰夷却突然冒出这一句,眼神赞赏,毫不扭捏。
红枣身穿蒲牢掏钱为她采买的新裳,鲜绿可爱,像枝新芽,肤白肉嫩。
长发拜青蟹店主之助,给成海城正时兴的“双鳌髻”一仿以蟹鳌,双边扎出结实鬓形,再缠上与绿捎带。
蛟峭软软,飘飘欲飞,海潮波动下,更是活湍好看。
“谢谢。”红枣腼腆一笑,不习惯被夸。
况且,蒲牢对她这身新裳、新发鬓,没有任何评论,仅有淡淡一“嗯”,后头到底是要加上“嗯,还过得去啦”,或是“嗯,再努力打扮,也是这幅摸样”,都很有想象空间。
这让她认为,自己的摸样,不过尔尔。
冰夷率直的赞美,她视为客套,回以浅笑。
我也知道她穿起来很好看,还用你多嘴?!蒲牢冷哼,悴声合糊,咬着牙关。
认识冰夷那么久,第一次感觉,冰夷如此惹人讨厌!
真想抡起拳,往那张笑到快滴出蜜汁的俊颜,用力挥去,打得他面容扭曲!
“对了,这罐药丸子你收下,一日一颗,能助你舒缓在海中的诸多不适。”冰夷递给他一小盅石坛。
“她在海中哪会不适?!你质疑我的术力?!”蒲牢很有意见。
他可是密密牢牢地将她整个人包覆起来,滴水不漏,不会让她有分毫损伤,怎还需要药丸子的辅助?!
“不是质疑,是确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红枣经不起意外,在如此深海之中,术法稍有差池,她会被压得五脏俱破,那可不好。”冰夷回道。
喂喂喂,我说话时,为什么看她不看我?!
蒲牢正想嗤问,随即又被冰夷话中某个称谓所震,不由得眯细眼眸。
红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