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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好合……
他眸光越发幽深,手指握紧,将那荷包紧紧握在手心里。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能把每一根丝线都扯出来,化为灰烬。
语声却仍是平淡:“是谁?”
她面色苍白如纸,垂着眼,睫毛如蝶翼般颤动。
耳边一阵窸窣,下颌一紧,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墨墨无光。
“你昨晚去了哪里?”他说得淡然,“和谁在一起?”
她眼里迅速拢上一层雾气,并不躲开他,可嘴角的弧度,并不像是打算说话的样子。
他指间力度立时大了几分,她痛苦地皱起眉,眸子里的雾气化为粼粼水光,强忍着不肯落下来。
他轻轻一笑,语声淡漠:“好云儿,你这样对我。”
如果是责骂质问,她想她是可以忍的。偏偏他这样。
你这样对我。
其实她什么都没做,可她真的不能说。
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好像一道炫丽珠光。那水滴落在他虎口,灼烫得很。
他甩开手,似乎不想沾上她的气息。肩胛的伤因为动作又裂开,红色的血染透白纱。
“出去。”他冷声命令。
她咬破下唇,腥甜的液体蔓延进嘴里,说不出的古怪。默默起身往外走,门外原先的几个侍婢正在窃窃私语。当下瞧见她的模样,皆是对视一笑。
小楼低着头:“他伤口裂开了,找大夫来看看吧。”
自己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一直走。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别院。
脑袋发痛,不知是不是昨夜受了凉,身上有些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揉揉脑袋,往南楼去。
此时已过辰时,客栈里人有些多。小二打门内瞧见她,连忙迎了出来。
“云姑娘,一楼都满了,莫不如上二楼厢房吧?”
她眼睛、鼻尖发红,模样可怜又可爱。带着些鼻音:“不了,”顿了顿,道:“宋大哥在么?”
小二收敛了笑,正经回答:“主子不曾来过……”试探地问:“云姑娘寻主子有事?”
“嗯,有要事。”她想挤出丝笑,无奈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只好放弃:“你可知他在长安的居所?”
小二对她自然不似对楚画一般防备,当即去问明掌柜,告诉了小楼地址。
她谢过,又折身走了。
在城南石桥边,府院占地极大,雕龙画壁,将富丽堂皇昭示得明明白白。她站在大门前发了好一会儿呆,还是门房疑惑上前寻问:“姑娘是……”态度很是客气,不难看出平日家教。
小楼勉力笑了笑,嗓音微微发哑:“请问宋补之宋公子在么?”
门房一怔,对她更多了几分恭敬:“姑娘请稍等,容小的去问问。”他并不敢直接答在或不在,等小楼点点头,他方进去了。
不过一会儿出来,侧身站着,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对她施礼:“姑娘请。”
小楼低低道了声谢,跟在她身后,一直往里。
她只顾着低头看自己鞋尖上缀的珍珠,走了不知多久,耳边一声“嗤”,芒光一闪,她脖颈被什么东西抵住。
带路的丫鬟不知去了何处,身前长剑寒光湛湛,倒映着她琉璃色的眸子,竟有几分凄清。
那执剑的人眉目俊朗,眼中杀意浓浓。他的手稳稳停当在空中,剑尖已经触到她的肌肤,只消再往前一点,她便立时命丧于此。
她有片刻怔忡,却奇异地没有一丝害怕。睁着眼,静静看着他,目中光晕流转,最后消失于沉寂。
“云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么?”他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还是宸王世子的人马已经将我这小小府第给围了起来,却没胆子先行,派一个小姑娘当先锋?”语意嘲讽,竟满满都是对司马昱的憎恶。
“为什么?”她唇上的齿印赫然,泛着白。
他眉头一跳,笑道:“我想杀便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没想到百密一疏,竟将那个东西落在那里,倒让司马昱知道我的身份……”
“他不知道,”她眸色清明,“我什么都没说。”
他一怔,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须臾一笑,手臂一伸,那剑尖刺破她柔嫩的肌肤,一阵刺痛。
“那如此,我便多谢云姑娘了。”他偏头笑笑,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她不躲不闪,竟闭上了眼睛。像是没了力气,又像是存心求死。
可那剑始终没有再往前一分。
“傅南意,够了。”低沉男音响在耳边,温暖的手将她从危险的地方拉离,紧紧缚在怀里。身上干净的味道覆满周身,明明今早,他们在碧霞山,她曾那么决绝地说你不要再来找我。
可不过转眼,又在这里相遇。
“阿祉……”她语声低低,“你怎么在这里?”
他抿着好看的嘴角,什么话都没说。
宋补之收回长剑,轻蔑一笑:“你当真沉迷女色,”滞了滞,“这个女人,我杀定了。”
阿祉双臂环着她,防备宋补之随时动手。眉目冷沉:“她之前既没有说出去,日后也不会。我警告过你不要动手,他身边有王府多年暗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宋补之冷笑:“你与其说我坏事,不如想想这女人是司马昱枕边人,她更愿护着谁?你如此糊涂,我怎敢期望你能成大事,助我家族洗耻?!”
她眸中光斑一点,急急抬起头:“与傅……”
“别怕,”阿祉声音里有隐忍的怒气,“我不会让他动你分毫。”
话都涌到了嘴边,她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洗耻?莫非宸王府与当年傅家满门被灭有关?
哥哥之所以要杀司马昱,是为了报仇?
可是他和阿祉又是怎么扯到一起的?
脑子被这些一时涌上的问题填得满胀,她抱着头呼痛一声,眼前一黑,瞬时失去知觉。
。
她大病一场。
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然那清醒的时刻,也不过须臾。
额头上的湿帕子换了又换,耳边是男人温柔的呓语。仿佛在对她唱一首歌,连梦境都绵长起来。
等到清醒过来,已经过了三日。
正是午后,阳光甚好,透过窗棂在地面铺下一层光影,随风微动,静谧难言。
屋子里空无一人,鼻尖药汁苦香,身上干净清爽。
她不过动了动,屋外守着的人听见声响,即刻进来请示:“姑娘可好些了?”穿着打扮,是哥哥府中的婢女。
她还在这里?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问她:“宋公子呢?”
婢女道:“主子三日前便出了府,说是为太后寿辰去置办礼物,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小楼愣愣,片刻问她:“那……另一位……”
话音刚落,门板“吱呀”一声,阿祉已经走了进来。
婢女当即福身,默默退了出去。
“醒了?感觉好些了么?”他唇边笑意温柔,可眼底是隐藏不住的疲惫。
她问:“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他至今说起仍是心有余悸。
三天?那也就是说,她三天没回别院了。
那书墨……头有些痛,她不过皱皱眉,他立时担心:“哪里不舒服?”
“没有……”挣扎着起身,“我该回去了,否则……”
他凤眼中的光忽地黯了黯:“皇祖母知晓阿昱遇刺,三日前便派人将他接进宫中疗养。”
她没解释,好不容易坐起来,喘了几口气,偏头看他。
眸光沉静如水,“宸王府与当年傅御使被杀有关?”
他一惊,转瞬转开去:“饿了么?我让人送吃的来。”说着便往外走。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逼他。
他不会说谎骗他,如今这副模样……想来是真的了。
司马昱……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心里有些空落,手一抬,攥住襟口下的玉。细细在手中摩挲,借着那温凉的触感熨帖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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