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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部拖着长长的线,很多,好像女人的长发,一根根从她皮肤里穿出,拖到地上,再蜿蜒,伸展,一直到离田恬几步远,一张破旧的床上。
床上同样结了层冰,冰上同样坐着个人,那人也是赤身裸体的,只是自腰部以下被那些头发丝似的红线一根根穿入,同样密密麻麻,不细看,好像穿了条紧身的红裤子。
全文免费阅读 83第三章
那人是田恬的爸爸。
法医的报告说;令他死亡的原因并不是那些可怕的红线,而是心脏;他心脏破裂了;因为跳得太过剧烈的缘故。
照片上那个男人叉开着两腿,仰头坐在床上;一张嘴张得很大;并且扭曲。好像突然间看到了什么令他异常恐惧的东西似的;而他究竟看到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又是谁把那些红线绣在田恬和她爸爸身上的?亦无从知晓。
也许狐狸知道;在他看到那张照片之后,他说了这么句话:鬼绣。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那么做了,小白。
狐狸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
因为这是个在我心里压了很久的秘密;每每想起来;我就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秘密只有我和狐狸,以及那两个死去了的人知道……
那天,因为气温骤然下降,所以我又带了几身衣服去找田恬。可是还没来得及把衣服交给她,却看到了一幕令我至今都还没办法淡忘掉的画面。
也许是当时天很昏暗,也许是那条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废弃家具的巷子太乱,所以让一些人太过笃定,笃定于自己可怕的行为不会被别人所窥知。
“田恬乖,把衣服脱了,坐到床上去。”
如果不是乍然间窥到那男人□的背影,我会以为田恬只是病了。
至今我无法忘记那瞬间胃里涌出来的恶心感,它从一个被田恬称为“爸爸”的男人嘴力说出来,那男人赤身裸体,爬到了自己女儿的床上。
纵然他并不是田恬的亲生父亲,纵然他因酒醉失手杀了田恬的母亲……
而这么可怕的话,究竟是怎样从这个“父亲”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看不到他说那话时脸上的表情,只是觉得脑门心一阵阵地发烫。于是冲到门口用力地拍门,过了很久,那男人慢慢吞吞过来开了门。
你做什么。他问我。
我找田恬。我没有勇气让他知道我对刚才那一幕的窥知。
田恬出去了。没好气地关上门,他把我隔绝在外头。而我可悲地竟然没有勇气继续去敲那扇门,去阻止门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梦游似的回到家,看着狐狸,三缄其口,最终还是把事情和他说了。然后说,我要去报警。
狐狸看着我,修着他的指甲:那么,那丫头将成为本地区最大的笑话。
笑话?!怎么会是笑话?!我怒。
他笑笑,吹了吹指甲:一边同情着别人的灾祸,一边幸灾乐祸着灾祸下那些人可悲的可怜,这不就是人?
我更怒。可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去反驳。
那怎么办,难道听任这样继续下去?!这么怒憋了半天,我再问。
他道:自然会有人收拾。
谁?我问。因他的慢条斯理而气短。
于是他给了我三长四短七支被烧过,又被熄灭了的香。
于是我将这些香,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埋在田恬家外头那个十字马路口,长的那些头冲着西方,短的那些头冲着田恬的家。
于是,在那个热闹而快乐的除夕夜,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死了,可是田恬也死了。
这并不在狐狸的预料,所以乍一听见,他是有些愕然的。只在见到了现场照片后,他又释然了,并且对我说了那句话。
“鬼绣。早知道,我就不让你那么做了,小白。”
只是依旧不明白,鬼绣,什么是鬼绣。
那晚狐狸让我把那些香放在靠近田恬家的十字路口,又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是什么把田恬的身体弄成那个样子……
是什么杀了那个禽兽,也同时杀了田恬……
这些问题,在田恬死后的第七天,我感到我有了答案。
那天晚上,我在田恬家门口为她做头七。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火盆力的锡箔灰灭了,打着转,无风而起。我循着它们飘散的方向,看到了田恬。
她依旧穿着那身小学时候就穿着的衣服,成人的脸庞带着孩童的笑。她笑嘻嘻看着我,然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正想追过去和她说说话,她一转身离开了。这时才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个女人,女人的面目很模糊,但看得清带着种柔和的清秀。她在那里等着田恬,等她过去,她就伸出手拉住了她。
然后,两人手挽着手慢慢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在风里站着,陪着一地散落的灰烬。
慈母手中线,闺女身上牵,临行密密缝,意恐不复归。
那些线,竟然是一个母亲死后全部的牵挂么。
好沉,沉得连伤到了女儿的身都不察觉。
可是女儿呢……
女儿自母亲死了之后,似乎,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完结)
全文免费阅读 84第一章
“人是种孤独的个体;即使他再有钱,再有权;身边围绕着再多的人。就算是在人群的蜂拥包围下;他只有他自己。”
“那妖怪呢?”
“妖怪,妖怪是以类分的;不是同仇敌忾;就是你死我活。因此妖怪从来都不会孤独;因为除了这两者;它们无类可归。”
“就没有特例么?”
“特例?有,但它们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
“当然也有一些还活着;或许就是那些和你擦肩而过的,或许就在你周围……而这些家伙;往往都过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
“因为它们泯灭了自己的本性。”
******
狐狸说;这世界上存在着许多妖怪,有些肉眼能看见,有些肉眼看不见;有些脾性较好,有些比较恶劣。但无论看得见看不见,脾性好还是坏,你一旦遇到了,最好离它们都远一点,因为它们只有妖性,没有人性。
狐狸,哪有这样说自己同类的?我问他。
他听完笑笑,然后,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某种狐狸式的骄傲,他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像我这样一只狐狸,哪有什么同类。
遇到霜花的那天,是个冬天的早晨。
印象很深,因为那天特别的冷,冷得就好像那些水泥地都要开裂了,在一股股刀子似的寒风中,肢解出一道道细微的呻吟。
我在这样的寒冷里第一次见到了霜花。
霜花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但霜花其实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个男妖。
和狐狸一样,霜花有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透亮,晶莹,特别是在冰天雪地里乍然出现的时候。那天他坐在一棵树上,冬青树,树上积满了雪,绿的叶托着白的雪,白的雪托着一身白衣的霜花。
记得那会儿手里抱了很多东西,但依旧挡不住四面八方窜来的风,我被吹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到了那颗树下的时候,风势才弱了些,于是我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打算揉揉我那只已经快没了知觉的鼻子,这当口看到了他,确切的说,是他垂在树枝下的脚。
冰天雪地里的赤脚,这不能不叫人特别地留意一些的。
那双脚很白净,也很漂亮,悠然自得地晃来荡去,像拨弄着春花似的撩拨着那些绕着枝头打转的雪。
画里似的情形,让人一时有些忘乎所以。
所幸不出半秒反应过来,我赶紧把那些东西抱回手里准备马上离开,因为晓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什么样的人能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打着赤脚?
什么样的人能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穿着夏天才穿的单薄衣裳?
不言而喻……
迅速抓,迅速塞……
可是有点不幸。也许因为穿得太臃肿,也许因为十根手指又被冻得不太利索,也许是因为心跳突然加快得让人没法适应……总之,在努力了几次后,那些东西依旧在地上,并且因为我的反复折腾,被搞得凌乱不堪。
“你是不是看得见我?”
这时听见他在树上问我。声音也是清透的,像雪里的冰凌。
我装着没听见,低头继续努力。
“不但能看到,还能听到。”他又道。
只是一瞬间,那声音就从头顶荡到了我身后,这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