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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陆泉出声提醒他。
颜钧抬眸看他一眼;道:“我听着。”
“是。”陆泉只好继续念。
念了片刻后,颜钧突然深吸一口气,似乎心情渐渐沉定了;又似乎是掀起了新一轮的不忿,他霍然扬手打断陆泉,站起来道:“我晚点再来找你。”而后二话不说,大步离开。
陆泉站在飞船门口,望着少爷离去越来越快的背影,大声道:“少爷,是有急事?要指示么?”
“小事。”颜钧头也不回。
小事?陆泉推了推眼镜。二十多年的侍从官经验告诉他,能让少爷跳脚骂人的事才是小事,而让少爷那糙爷们的内心突然深沉起来的事,那才是大事……他将笔记本放下,迅速跟了上去。
颜钧用上能力,极快地回到了奈瑟斯水晶殿,前廊的守卫见到他,略感惊讶,正要说话,少爷便如一阵风似的刮过他身边。
颜钧停在寝殿门口,手在殿门上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呲哔——”打开门,板起脸严肃庄重地一步一步走了进去,须臾之后又一脸焦躁地大步闯出来,一把揪住守卫的衣领道:“人呢?!跑哪儿玩去了?!你们敢随便放她出门?!”
守卫起初茫然,而后大惊道:“啊?!报告……报告少爷!!梁小姐说,是,是你叫她出去的啊……”
颜钧两眼一睁,一张脸霎时沉如深潭,这时,那名跟在梁依依身后的守卫快步跑了回来,脸色时青时白,一看到少爷,就惊慌地顿住脚步,张了好几次嘴,就是说不出话。
“人呢?!她怎么了?!说话!!”颜钧一脚把他踹翻。
心里自觉犯了大错的士兵不敢忤逆上级,站起来,立正敬礼道:“报告!我跟着梁小姐到了前殿的中庭,梁小姐没有任何安全危险,只是……”他咽了口唾沫,已经做好了被迁怒受死的准备,“只是,她,她跟卡缪上将……”
颜钧双目顿时如电。
片刻后,声音森然:“……说。”
士兵深吸一口气,挺胸,干脆道:“她在花园内,与卡缪上将,搂抱(哆嗦),亲、亲吻……(闭眼,想哭了)”
等士兵战战兢兢地再睁开眼,少爷居然已经不见了,陆泉先生快步从前面走了过来,疑问道:“少爷呢?”
“前殿的,中庭花园……”他想,少爷此时,不会去第二个地方了。
偌大的美丽花园内,此时几乎空空荡荡,刚才稀疏站立、各自倾谈的人们,一会儿之间就心情复杂地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卡缪上将和梁依依,还站在花园中央。
古莱尔远远地站在前殿的步道边,身后是正在抹汗的侍从官,一群人很不放心地死死盯着那里。
埃尔正一步两回头地慢慢离开,两根手指勾着下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卡缪?勾引□?挖墙脚?这几个词,怎么看都不能组合在一起啊。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是门奇来做才比较正常,当然了,他也比较熟练。卡缪?不可思议。看来他那张正直严肃的外壳下面,居然藏着一颗波澜壮阔的心啊。
卡缪此时眼帘微微垂着,不知道看着哪里。
扎在梁依依中枢神经的间谍蜘蛛脚,刚才被虫族全数抽了出来,肉眼不可见的一百多根,抽出表皮后快速组合成让人无法察觉的微米机械蜘蛛,迅速爬走了。
梁依依此时一脸的空茫与不敢置信,脸色苍白,她望着站在面前的卡缪上将,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脑中好像是混乱的,又好像是空荡荡的,她一会儿想着,以后再不能喝酒了,梁依依永远不喝水果酒了,一会儿又想着,这应该不是真的,喝酒也不会,不会这样……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地面,任由自己变成石化的鸵鸟,不想思考。
极速而来的颜钧停在了花园外。
他看着那边相对而立的两人,脑子一嗡,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里翻涌,他唇角紧抿,轩眉绞杀,鼻翼皱起,而后居然冷笑了一下,几种激素开始主导身体。
梁依依转过苍白的脸,看到颜钧一步一步走过来,心里汩汩地冒出强烈的依赖感,她好想让他赶快带她回去,混乱的脑中想着,逻辑物理的试卷太难了,可不可以不要做了,这么多的训练馆太难打扫了,可不可以躲起来,现在这个场面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颜钧,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敢动,颜钧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猩红的眼睛逐渐失去波澜,漫天的乌云好像都被他卷了过来,黑气沉沉地向她压来。
卡缪抬起眼,看到颜钧走来,心里……既有莫名其妙的抱歉感,又有……
他看了一眼梁依依。
……担忧。
颜钧身上紊乱至极的精神波动和澎湃的杀机告诉他,即使这个举动不合时宜,他也不得不做。
他伸手在梁依依身前拦了一下,小声说:“你……躲后面去。”
颜钧顿时停下脚步,扬起下巴,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卡缪这个举动,血气翻涌,甚至感到愤怒得好笑,这种事需要你来做?!这种事是你该做的?!
古莱尔迅速偏头,命令侍从官通知外泊在星区中的辉光十字军;陆泉狂奔过来一把拉走梁依依,一边迅速往外离开一边言简意赅地通知白恩中尉、罗少将与林栋,不用问,不用问他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他现在该怎么办,他脑中并不是很有条理,但他知道必须出手遏制,这个宇宙中,因为雄性争夺雌性而爆发的操蛋战争还少么?!他低头恼恨地盯着梁依依,将她一把扔给跟来的士兵道:“马上把她弄回去!”
梁依依被士兵挟带着,风一般地离开,她后知后觉地看一眼身后,又看一眼带着她回去的士兵,她看出了士兵脸上的责怪、鄙夷与恼怒,一贯有着“难得糊涂”的人生哲学、从不为他人的态度而生气的梁依依突然掉眼泪了。
她委屈地用手背擦着扑簌簌落下的眼泪,甚至被扔进寝殿中关起来了,她也依然站在门边,不出声地抹眼泪。
梁依依的泪水像不要钱一样往下落,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吸了一口气,用力擦干红肿起来的眼眶,依然在门边站着。
很久后,外面似乎快步走来了一群人,他们此起彼伏地劝了颜钧一会儿,颜钧沉郁急促、带着泼天怒气的喝斥声极其响亮地响起来,而后众人安静片刻,又颇为整齐地离开了。
林栋他们离开之后,颜钧转身就往寝殿里走。
陆泉迟疑片刻,还是跟在颜钧身后往寝殿内走了几步,叫住他道:“少爷,他忽然突破的事,还有明天的事情……需不需要……”
“明天一早我会来找你!”颜钧不由分说地打断他,震怒依然,声音起伏不定。
陆泉躬身,瞥了一眼梁依依。刚才实在是好险,差点没拉住发疯得要毁星球的少爷,卡缪上将似乎也有让他打的意思,这两人不知道是陷进了一个怎样的倔强漩涡里……所幸的是,这两位爷还没来得及打出严重后果,那位暴脾气的上将就在应战过程中突然突破了,这才给了拉瓦德家的人借口,让少爷生生停止了他可怕的攻击。
但少爷的怒火被拦腰截断,半忍不发,愤怒的青筋犹在,颤抖的拳头依然紧攥着,此时只怕,会有更大的攻击性……陆泉担忧地看向梁依依。
“还不给我滚出去!”颜钧失去耐心回头一吼,一路的憋火终于窜了出来,让陆泉手忙脚乱地退出去后一脚踹上门。
他霍然转头盯着梁依依。卡缪……卡缪就这样在他眼前突破了……他顿时就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他喘着粗气,像头困兽一般绕着梁依依转圈,恶狠狠地看着她,怒火滔天,拳头捏得咔吧响,但他发现他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她。
他只好转过身,像个没办法的孩子一样,踹桌子,踹椅子,踹床,他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你不准喜欢别人!但他又说不出来。
屋子差点被他拆完后,他胸膛起伏地站了会儿,而后大步走到寝殿角落蹲着,背影像一头正在呜咽的兽。
梁依依抬起头抿抿嘴,看着他,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思考了许久后,她挠挠脸,朝颜钧走了几步,在他背后小声但清晰地开始讲述。
她讲话的风格保持着一贯的啰里啰嗦又颠三倒四,不过啰嗦的好处是,事情讲得非常详细。
颜钧一直起伏难平的胸膛,渐渐有了缓和的趋势。
最后,梁依依像脱力了一般,小声而且固执地重复了三遍:“我没有亲别人……我亲的是你……我亲的是颜钧……是你……”她眼圈一红,眼泪又无声地吧嗒吧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