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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连城笑容越发温和,眼神却格外深邃:”你放心,我若要图谋什么,会直接告诉你。“
江小楼心头微微一动:”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到底要什么?“
独孤连城只是轻言道:”我要的东西在你身上。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亲自将它交给我。不过,我要你——心甘情愿。“
江小楼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涟漪,独孤连城平静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一种诡异莫测的情绪,一点期待,一点深沉,更多的则是耐心。
她一生颠沛流离,无枝可依,她聪明果断,耐心有加,可以揣测每一个人的心思,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但她不了解独孤连城,不了解,一点也不了解!
没错,就算他喜欢她,但他这么理智的人,喜欢又能有多深,说不定只如同欣赏一朵美丽的鲜花,爱慕天边的彩虹那样肤浅。可如果真是如此,他为什么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事无巨细地替她处理一切难题……这并不正常,一个爱慕她的朋友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想想傅朝宣,他口口声声爱慕自己,可他一样无法放弃自己的原则,他只是想要把她拉到仁义道德那条正路上去。可是独孤连城很温柔,很宽容,不管江小楼做什么说什么,他全都包容,哪怕这与他的原则相互违背,他也会替她全部做到……从前江小楼以为这不过是出于对朋友的爱护,但现在她觉得情况发生了变化,独孤连城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他让她看到的这张儒雅俊美的君子面孔,不过是他愿意让她看到的,她觉得很不安,非常不安!他在等待的绝不仅仅是她的回应,他要的一定更多,而她根本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交易!
独孤连城不知不觉走近了一步:”为何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不过只是帮了一个顺水人情而已,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就当我没有施出过援手。“
江小楼下意识地后退:”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如果我不觉是欠那就没关系。你不是素来以豁达自称的,怎么今日会有如此之念?“
独孤连城轻轻一笑,竟伸出手指,指间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脸上的一抹绯色,江小楼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立刻退开三尺远去,面上的笑容很是疏离:”感谢醇亲王伸出援手,告辞。“
独孤连城目送着江小楼远去,眼中却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江小楼回到庆王府,院子里一派欢天喜地,丫头妈妈们皆是面带喜色,忙忙碌碌。掀开帘子,赫连慧笑容满面地倚在王妃身边,脸上带着三分羞涩。
庆王妃亲手把赫连慧养大,感情自然非同寻常,此刻她出嫁在即,心中格外不舍,正在小心叮嘱她,发现江小楼回来了,脸上笑容更深:”今日小楼去了哪里?“
江小楼褪下身上的狐皮大髦,一路走了进去。
火炉里的炭火隐隐发白,只剩下星星之火,还不待江小楼入座,赫连慧却主动拾过火钳,从旁边的小巧炭盒里取了一块放入火炉中。这是福州的银丝炭,质轻黑亮,燃烧起来的时候一丝异味都没有。果然,银丝炭一落入火炉,立刻喷出热气,火炉里瞬间变得红亮亮的,屋子里又逐渐暖和起来。
既体贴又周到,难怪王妃格外疼爱。江小楼收回目光,淡淡笑道:”不过是在屋子里呆得闷了,出去转了转。母亲在给云珠郡主准备嫁妆吗?“
”是啊,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五,到底急了些,从前给丹凤她……“王妃话说到这里,却陡然顿住了,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一丝尴尬。
赫连慧笑道:不碍事的,母亲但说无妨。”
庆王妃缓缓松了口气:“从前给丹凤准备的那些嫁妆,只怕不合慧儿的心意,所以我便吩咐人把礼单重新过一遍,看看有哪些东西需要换了,又有什么再行添置。”
庆王妃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江小楼面上神情却并不热络。
赫连慧满面感动,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慧儿自小没有亲娘,多亏了母亲照拂,我才能有今日。不管我嫁到何处,永生永世不忘母亲大恩。”
庆王妃拍了拍她的手,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赫连慧千恩万谢地离去,庆王妃转头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江小楼,笑着道:“你放心,待你出嫁的时候,我会办得风风光光。”
江小楼只是笑笑,神色格外冷淡。
庆王妃道:“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话要说。”
江小楼轻轻弯起唇畔,目光落在庆王妃的面上:“母亲,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庆王妃一愣:“什么机会?”
一个人越是得意的时候,越容易露出马脚,这是唯一可以抓住她把柄的机会。江小楼却并未把这话说出口,而是笑道:“母亲,屋子里空气憋闷,咱们出去坐坐吧。”
庆王妃瞧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但还是起身,吩咐人在凉亭里准备好软垫和糕点。江小楼挽住庆王妃的手出了屋子,两人在凉亭里刚刚坐下,赫连笑就走进了院子。她的脚步踩在了一朵无意中被风吹落的梅花之上,花瓣立刻零落成泥,她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王妃面前。
庆王妃见状,不由轻轻蹙起了眉头,她隐约可以感觉到赫连笑身上有一股勃发的怒意,而这怒意似乎已经压抑不住,就要喷薄而出。思及此,她面上的笑意略淡了一些,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对方。
赫连笑行礼之后,庆王妃给她赐了座。
庆王妃今年也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然而她眉目舒展,神情平和,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全都化为温柔的笑纹,叫人无端心生亲近。她望着赫连笑,忍不住道:“听婢女说,你已经有两日水米未进,可是真的?”
赫连笑原本娇艳逼人的面容,染了一丝淡淡的冷漠:“我不过是偶染风寒,不喜饮食,母亲不必替我担心,不碍事的,歇个两天就会好了。”
庆王妃明知道她不是因为生病才不吃饭,也不便拆穿,只是温言细语地道:“我这里还有一颗人参,带回去养养身体。”
赫连笑见庆王妃和颜悦色,心里暗自骂她猫哭耗子假慈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多谢母亲体恤,女儿心中十分感激,只是我命薄身贱,不劳母亲费心。”
庆王妃被如此反驳却也并不生气:“老王妃对你也很是担心,她怕你身子熬不住。”
“熬不住?”赫连笑唇畔浮现一丝冷笑,“祖母是担心我熬不住,还是担心我在三妹婚礼上闹出什么事来?”
庆王妃望着她,目光慢慢浮起一丝怜悯,赫连笑是顺姨娘的亲生女儿,她和顺姨娘斗了二十多年,一直居于下风,而这些子女对自己亦是十分不敬,人常说爱屋及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她每次看到赫连笑的眉眼,都会不自觉想起顺姨娘那张可恶的面孔。可庆王妃毕竟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她不希望将仇恨结到下一代。赫连笑十分年轻,她的人生还很漫长,但因为这桩婚事,今后她将会波折重重。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赫连笑曾经做过多少错事,庆王妃都能够体谅、宽容。
她轻声叹息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想那么多,更不要把别人的心都往坏处想。”
“往坏处想?难道大家不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吗?”赫连笑扬眉,言语之间十分犀利。
江小楼却轻轻地笑了,这笑声似是刺激了赫连笑,她突然厉声道:“你笑什么,终于暴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吗?看到我落到如此地步,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欢喜?!不错,我是被殿下嫌弃,可我永远都是王府正经的郡主!”
这句话分明是指江小楼出身不正,来路不明,庆王妃微微变色,而江小楼却是声色不动道:“丹凤郡主不必拿我出气,我笑,是因为郡主的确可笑。”
“江小楼!”赫连笑猛然站起了身,一双粉拳也紧紧握起,显然愤怒到了极致。
江小楼慢条斯理地道:“人生是你的,婚姻也是你的,成与不成都在于你自己,与旁人又有何干?我们坐在这里赏花、品茶,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从头到尾都没有谈起过你被人抛弃之事。你别把自己想得过于重要,不是所有人都把眼睛盯着你,更没有空来嘲笑你。”
江小楼从来没有把赫连笑看成敌人,因为对方段数太低,手段太劣,不过是个挑梁小丑而已。
赫连笑整个人都呆住了。
庆王妃将赫连笑又拉坐了下来,劝慰道:“丹凤,我知道你素来心高气傲,又兼之年轻貌美,才华横溢,觉得天底下最好的都应当属于自己,可三殿下早已有言在先,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