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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楼瞧他说的信誓旦旦,仿佛果真是要走的模样,不免疑虑重重。秦思对于权势的眷恋她比谁都清楚,不过为了这些许打击就彻底放弃一切,可能吗?不,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秦思是一个极度贪婪的人,他费尽心机才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会就此甘心罢手。那他今天在这里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求她放过他么?
秦思深深蹙眉:“原本你是一个温文秀雅的女子,总是默默含笑,谁都忍不住喜欢你,可如今你美丽的眼睛却是一片冰寒枯涸,是我改变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的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绝望的神情:“我好悔恨,真的好悔恨,若是当初不是一念之差,何至于会变到这个地步……”说完这一句,他紧紧地闭了下眼睛,仿佛在抵御心如刀绞的感觉。
江小楼看他的面色从苍白变得灰白,瞬间显得极度憔悴,便只是直直地望着他一动不动,眼神却比刚才更冷上三分。
“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可我知道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秦思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雅室里,那悲凄绝望简直犹如杜鹃啼血。
小蝶原本对秦思充满了厌恶,可现在瞧见他这么后悔、悲痛,尤其那张俊美的脸上死灰一片,不由轻轻叹息一声,这样一个美男子在你眼前低下头颅,悔恨不已,连她的心仿佛都被揪了起来,竟是忍不住有些痛。她看着江小楼,心中想道,如果秦公子是真心悔改,小姐也原谅了他,这事情也算是个了解了。
见江小楼始终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秦思面色惨然,张了张口,竟发不出声音,喉咙仿佛已被哽住,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一笑:“这是我秦家最后的财产,算是我送给你临别的礼物。”
他果真推出一个锦绣的匣子出来,在她面前打开,里面放着的是秦府的地契、房契,以及最后仅剩的一些土地。
江小楼微微一笑:“秦公子,你若是将这些交给了我,以后你要怎样生活?”
秦思听后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仿佛努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深情凝视着她道:“我总是有自己的法子,大不了我在村里开一个私塾教人读书,也可以勉强糊口。”
江小楼不觉莞尔:“公子真是酒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秦思见她不信,脸色惶急:“不,这不是喝多了酒,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你不肯原谅我,对,我的确是个畜牲,不值得你原谅,是我害得你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这就是你排斥我的理由,可是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甜儿的死我也非常痛心,我知道其实你在背后设计了一切,但我能说什么,这是我咎由自取!小楼,我不恨你,真的不恨,恨只会让人蒙蔽了眼睛,感到越发痛苦,我只是想要弥补你!这是最后我能为你做的事了,请你手下留情,不再追究。”
江小楼唇畔带着淡淡的冷嘲,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秦思俊美的脸上竟然流下了两行清泪,明摆着情谊绵绵,浑身颤抖着,满是乞求。
小蝶忍不住道:“秦公子,你不要这样激动,喝点水吧。”
秦思却站起身来:“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想做的也做完了,小楼,这是我们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面,我只希望能够永远将你的模样刻在我的心里,告辞。”说完他便转身向外走去。
江小楼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愣住,难道说一个人真有可能悔改,是她自己把秦思想得太坏了?啧啧,这真是叫人惊叹。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秦思的手落在门闩上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江小楼,满是凄惶地道:“小楼,若是可以,你能否再为我弹一曲桃夭?”
江小楼一愣,桃夭是她曾经最喜*的曲子,也是她的父亲一直手把手教她弹奏的曲子。自从江家落败后,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碰过那首曲子。
秦思深深地望着她,眼底满是悲伤:“我只是希望最后再听一曲。”
江小楼毫无答应的意愿,秦思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拼命咳起来,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一样,脸色涨得通红。江小楼正要说话,却见秦思一口血喷了出来。随从立刻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扶着他,帮着抚背顺气。过了好一阵,秦思才慢慢停了咳嗽,缓缓直起身子,仿若毫无力气。
随从苦苦哀求:“江小姐,我家公子日夜难寐已经很久了,他只希望您最后再弹奏一曲,这也不能办到吗?”
小蝶也满是不忍,看着江小楼道,忍不住道:“小姐,您就弹一曲吧,算是为此事最后做个了解。”
秦思充满期待地看着江小楼,竟吩咐随从道:“取来。”
随从立刻递来一柄琵琶,秦思笑道:“这是过去你常常弹奏的,还记得吗?”
江小楼接过琵琶,双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过。不错,这正是她心*的琵琶,是父亲亲自设计、雕刻送来给她的,上面的牡丹花纹凝聚着父亲一片*女之心,琵琶的一角还有被她无意中摔坏的痕迹。这不是秦思给她的纪念,而是父亲留下的东西,不料竟保存的如此完好,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江小楼神情出现了一丝怀念,秦思趁热打铁道:“不是为我弹这一曲,而是为你的过去,从今日开始,一切都已经成为回忆,让我留下这一段回忆度过余生,不行吗?”
这是父亲的琴啊……江小楼压根不在意秦思说什么,脑海中却浮现起父亲的笑容,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琴弦。恰在此时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锦衣男子站在门口,冷声道:“千万不要碰那琴弦!”
江小楼一愣,谢连城已经快步上来,一把将那琵琶从江小楼的手中夺过。他的声音寒冷如冰:“秦公子,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不觉得脸红吗?”
谢连城面色如玉,眼如深潭,站在那里犹如画中人,眉目之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然而眼底却满是愤怒,声音更是如坠冰窟。
江小楼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一时有些怔住。
秦思却大声道:“谢连城,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连最后的心愿都不能让我满足吗?”
谢连城指着那琵琶上面的琴弦道:“小楼,秦思命人重新仿制了这把琵琶,将琴弦做得无比锋利,你若是不小心割破了手,那琴弦上的剧毒就会流入你的血液之中,不消半刻,你的命就断送与此。”
小蝶面色大变,怒声道:“秦思,你竟然能作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卑鄙小人!”
秦思面色极为难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计谋竟被谢连城看穿,不管江小楼对他是否留有旧情,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念旧的人,这琵琶是当年江乘天手制作送给她的,她十分心*,经常暗自抚摸不已。江小楼离开秦府后,琵琶早已被刘嫣处理掉,秦思便找人仿制了一把。凭着江小楼对江乘天的怀念,必定会不自觉抚摸那琴弦或是弹奏。等锋利的弦割破她的手指,毒性便会一点点侵入她的皮肤。
江小楼眼底涌现出烈火一般的憎恶:“不愧是兄妹,手段如出一辙!”
秦思和秦甜儿有着同样狠毒的心肠,唯一不同的是,他比秦甜儿手段毒辣,甚至懂得利用人的心理,抓住真正的弱点,毫不犹豫地将对手彻底击溃。所谓房契地契,一概都是伪造,用来骗取江小楼的信任。
秦思冷笑一声,甩袖道:“告辞。”
谢连城看着江小楼,竟然一把攥过她的手,仔细验看:“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江小楼见他如此着急,面上一怔,立刻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故作淡漠道:“我没事,多亏谢公子赶来及时。不过,你又是如何发现这琴上有问题的呢?”
谢连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缓情绪,声音低沉:“他特意找到京城最著名的琵琶制作师,赶制了一把特殊的琵琶,却提出一个古怪的要求,必须进行做旧处理。后来我从那师傅口中得知,秦思特意要求把弦做得极为锋利,这种情形师傅从未遇到过……所以我才这琴弦必有问题!”
江小楼目光落在对方面上,有丝丝疑惑:“可我听说平州的商铺出了事,公子不是应该在平州吗?”
谢连城一时愣住,良久没有说出话来。
怀安扑哧一笑道:“公子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就是为江小姐处理这些,你不说一声谢,怎么还像调查一样揪着我家公子不放?”
江小楼闻言,下意识地望进了谢连城的眼中。此刻,他眼波柔和,眸光深处却是薄雾轻拢,微微含情,她心头微微有些发颤,不由良久的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