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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宝贵顿时想起冷知秋赞美朱宁的诗句,嘴角的笑弧便凝得深了几分,鼻子里哼了一声。
冷知秋看看他,这是又要作天作地的前奏,忙把儿子放一边,走过去抱住他。“你这人,多大了,还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争起高低,也不嫌臊。”
“我便是如此,你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项宝贵收起跑远了的思绪,借着她同情心泛滥,耍无赖。“别的女子喜欢那些假正经的,知秋你可不许呀,你要懂得欣赏为夫的与众不同。”
“……”冷知秋将脸埋在他胸口,咬着嘴,身子在轻轻的、微不可察的颤。
“要笑就笑出来嘛!”她就是太守老丈人教诲的那些习惯礼仪。项宝贵干脆挠她胳肢窝。
冷知秋便在丈夫怀里活蹦乱跳的虾一般,又跳又笑,边挣扎边讨饶。
这时候,床榻上孤零零的青霜就会皱眉,发出一声不符合他年龄太多太多的凄凉叹息:“哼……”
——
苏州沈家庄项园。
今年冬至与去年一样热闹。
沈天赐和惠敏正式向项沈氏提请了复婚的事。本来这事他们想问冷知秋,惠敏认冷知秋不认项沈氏。但现在项宝贵夫妇都没踪影、没消息,他们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只好趁着冬至节,顺便给项沈氏提一提便罢。
孙仲文等人聚在项园小文堂讨论书院的事,王爽的妻子王氏则在后园子里帮项沈氏布置过节的琐事。
项沈氏和项文龙这两天不知什么原因吵嘴,心情不好,加上儿子、儿媳妇不知跑到哪个天地去了,这一家子松松散散,园子是大,她却觉得孤寂,做什么都没心思。
倪九九来坐了半天,见项宝贵没回来,便告辞先回去。他的妹妹倪萍儿刚生了个女孩,这会儿还没出月子,身边没个亲人怎么行?
项沈氏不太上心的应了沈天赐和惠敏复婚的事,也没给他们做主挑日子。却突然想起来,叫沈天赐去请冷景易。
“虽然那个知秋让老娘糟心,但怎么说呢,宝贵喜欢她,我做娘的,唉!没什么好说的,希望今儿个宝贵能把他媳妇儿带回家来,天赐你去把宝贝接回来吃饺子,顺便,请亲家公也来吧,那老头孤家寡人,整天对着个牌位算个什么事。”
沈天赐答应了去。
惠敏放肚子里不高兴。大过节的,他们复婚的事就提了个头,人家根本不上心也就算了,还把沈天赐当下人使,这满园子多少小厮?随便叫一个就能使唤不是?还以为是从前呐,什么事都支使沈天赐跑腿?
沈天赐刚走,慕容瑄带着慕容青青却上门来做客。
项沈氏纳闷了。
“我说慕容家大公子,你怎么一到冬至就往外跑,还总来我这里?老娘这里的饺子汤圆比你家好吃?”
慕容瑄笑笑,客气的施礼。“伯母一向可好?快一年了,晚辈与贵府孙先生等四位大儒合着开明湖居书院,今日正好聚在一起,商讨了解一番。”
慕容青青则亲昵的挽住项沈氏的胳膊,笑容甜美。“伯母,青青有日子没来玩耍,可想念伯母了,尤其是伯母种的花,真正饱满,再找不出更好看的了。”
项沈氏怪怪的瞥慕容青青,直接告诉她:“我儿子宝贵可不在家哦。”
慕容青青掩饰眼底的失望,依然笑容可亲。“伯母,青青是听说项园滴水涧的墨梅开得极好,又想念您,才特意央了兄长一起来,伯母可别取笑青青。”
项沈氏便意兴阑珊的虚应承了。“既然是这样,便都随意些吧,老娘今儿有些不舒服,不特别招待你们兄妹了。惠敏,你招待一下慕容家的小姐吧。”
慕容青青忙问:“伯母哪里不舒服?可看过太医?”
“看个屁太医,老娘是心堵,气的!”项沈氏甩着手走了。
慕容青青要追问,慕容瑄按住她的肩,摇了摇头。人家不想多说的事,不应追问,自己这个庶妹真没涵养。
惠敏不甘不愿的领着慕容青青逛到滴水涧。慕容青青哪里是要看什么墨梅,一心打听:“表嫂子,伯母她因何生气?可是气恼知秋姐姐?”
“你这姑娘瞎猜什么呐?”惠敏挂下脸。
横行苏州多年的钱多多,家财空了,儿子不仅傻,还没了生育能力,儿媳妇也没了,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到,钱多多打死了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种种打击之下,钱夫人,不对钱宜人沈芸,她病了,疯了!
有钱府下人传说,沈芸疯病发作时,就喊项文龙的名字,哭得肝肠寸断,钱多多气坏了,也不管沈芸病弱,抡拳头照打,打完妻子打儿子,打完儿子就去和那十二房姨娘厮混,信誓旦旦要再生几个儿子出来。
项文龙听得传闻,心里有些替沈芸戚戚然,想她如今这么惨,过去的背叛、嘲笑冷眼、无情无义,他也就不再怪她。
项沈氏本来就敏感,多少从他的叹息、眼神里感觉到了,知道他同情沈芸,怕是又要怜香惜玉?
这才又吵了起来,各自生气。
这种事,当然不会和慕容青青说一星半点。惠敏就算知道一些内情,也不会告诉这来者不善的姑娘。
陪了一会儿,惠敏便借口要去给前头看茶和点心,盯几个下人做事,挥帕子告辞了。
慕容青青带着随身丫鬟,甚是无趣的逛着,正想着回家算了,却见一栋楼院,庭前厚毯子一般的草坪,蜿蜒石路架着紫藤,光影明暗如诗,开阔明朗里有温婉柔情,竟让人一见难忘。
“这里是谁住的?”慕容青青问经过的一个小丫鬟。
“一叶吉屋,是主子爷和少夫人的院子。客人小姐,您莫再往前了,主子现在不在家,您还是去前头厅堂里坐罢?”小丫鬟拦阻慕容青青探寻的脚步。
慕容青青心里不是滋味,原来这就是项宝贵和冷知秋的住所,他们竟然住这么好的地方,慕容家是有钱,可哪里造得出这么别致风雅的楼宇风景?听说项宝贵极宠爱娇妻,二人进了自己的小楼便不出门,如胶似漆招人眼红。
“哼,你这丫头真没见识,世上都是男子为尊,要说也是项大哥的住所,岂能将什么少夫人也算在里头?”
冷知秋被梅萧带走那么久了,说不定早就改弦另嫁,这里很快就该换新的女主人了吧?慕容青青深深的看着一叶吉屋在夕阳下的剪影。
正幻想着,老远的喧哗起来,似乎有人喊着:“回来了!主子爷和夫人都回来了!”
——
项园的大门口,热闹得翻了天一般。
项文龙等人、所有的客人、所有的下人,通通跑出园子看。
马车上下来丰神俊秀、春风满面的项宝贵,冲父母招了招手,便转身从车里再抱出粉雕玉琢的美人一个,美人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婴儿,争分夺秒的蹭着美人胸口,试图找奶吃。
项文龙和项沈氏当场就站不住,差点摔倒,虽然处于吵架冷战状态,却不约而同的都冲了过去。
“那个知秋,这是我们的乖孙子?!”
“宝贵,此儿是……?”
夫妇俩急不可耐的齐齐开口询问。
项宝贵故意看天。“我不认识那小子。”
冷知秋将青霜递给项沈氏抱住,顺手抓住项宝贵腰上一块结实的肉,狠狠拧了一把,都到家了,这小气鬼还在和儿子争风吃醋。
项沈氏看着怀里的婴儿,笑得合不拢嘴,哇哈哈一连串,穿透云霄。这霸气粗放的笑声让青霜很吃惊,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陌生的脸,思索要不要大哭一场。
“啊哈哈,孙子,我的乖孙子,我的心肝宝贝肉,长得和宝贵小时候一模一样啊!啊哈哈!”
青霜还没决定要不要大哭,已经被项文龙抢过去抱。
“你小点声,看把孩子吓得。”项文龙说着话却立即低头去亲孙子的嫩脸蛋,胡子又把青霜吓了一跳。
两寸长的清须擦过他的脸和软呼呼脖颈,又痒又痛。
这没有多少思考能力的小东西,依照本能挣出两条肉胳膊,一把拽住胡子就扯。
“哎哟,呵呵。”项文龙喜欢得笑眯了眼,抱着孙子转圈,再不肯松手。
项沈氏抢着要夺,夫妇俩眼里只有小孙子,把曾经最爱的儿子忘得一干二净,连嘘寒问暖都省了,当然也忘了问儿媳妇怎么会偷偷跑出去生孩子的原因。
冷知秋笑问项宝贵:“公爹姆妈从此以后也会偏爱青霜,你这醋岂不又要备好几缸?”
不料,项宝贵喜滋滋搂住她的腰道:“不会,这下可好了,不怕他再来和我抢你。”
又低头在她耳畔悄声道:“晚上我们终于可以安心睡觉,‘好好’睡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