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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梅萧冷冷斜睨着胡氏父子。
胡一图父子豁出去也不敢参与“送成王离京”这种事,稍微有点脑子就明白,这“送行”不死个千儿万把的人才怪!万一不小心,胡登科就有可能登不了科做不了官、直接小命玩完。
“侯爷,在下素日只攻读孔孟文章,恐怕有负侯爷您的破格提拔,还是让登科在苏州继续学个一阵子吧?登科可以帮着学政冷大人多历练做事,顺便……”胡登科心里七上八下,鼓起勇气凑到梅萧耳边悄声道:“顺便,登科还会替侯爷留意冷大人的女儿。”
梅萧面无表情的听着,两根玉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胡登科等得汗都下来了,胡一图还跪在地上发懵。
梅萧突然道:“适才说皇上要有个新气象,宫里老一拨宫女差不多该打发不少,后宫也很空虚,该为皇上选第一批秀女才好。”
胡一图张大嘴巴等着下文。
“皇上身边,如今一个像样的娘娘也没有,正好本侯认得西城项家,项宝贵有个妹妹叫项宝贝的,长得还算体面,性格也活泼,很适合入宫……”
是吗?项宝贝那泼辣丫头,胡一图和胡登科可都是耳闻过的,这种野丫头会“适合”入宫?
“你们多留意着,确保她能选为秀女,送进皇宫。”梅萧冷冷的目光扫过胡氏父子。
“呃……是是是。”
——
远在东海南海水天不分之际,八月十五月圆,照着海面上滔天巨浪,几十艘大船互相用粗铁链绑在一起,结成船队连云,随着巨浪起伏,缓缓向东。
因为月圆潮汐,这个夜晚的大海异常凶猛不安。
甲板上泼满巨浪过后留下的海水,还没流泻干净,又是一个巨浪盖下来,几乎淹没船只。
领头的大宝船,收起风帆,却依然用底舱双层大桨齐刷刷划出动力,向前行驶。三班各百号粗壮船夫大汉,赤着膊,轮班上岗,依着口令,使劲划动巨桨。
上方甲板上,一个黑衣如魅的身影,铁塔般矗立,巨浪退去,他依然纹丝不动,仰头望着天际那一轮明月。
一个竹竿般的瘦高个中年人在摇晃的甲板上稳稳走着,到了项宝贵身后,沉声道:“少主,大家日夜不停行船,已经很疲倦了,今晚浪高,还是歇一晚吧?”
这是高老二。
“明月寂寂,吾心如焚。”项宝贵并未回头看他,喃喃自语。
高老二皱眉。
良久,又一个巨浪退去,项宝贵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笑吟吟转过身:“传令下去,再加速,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到达琉国腾远按司那里。”
——
洪元30年八月十六,朱鄯改年号文继,文继一年,也就是洪元三十年。
八月十七,令国公领十万兵马经过苏州,开往福建剿杀“反叛”的瑞王。
八月三十,成王逃出京城的围杀,一路向北,经过淮安,被紫衣侯梅萧待为上宾,一路好吃好喝照顾,“护送”回燕京。
进入九月,苏州的天气终于凉下来,晚风飒飒时,行人的脸上有了瑟缩的寒意。
九月初八,皇帝朱鄯派内监王公公领一百羽林郎,封了三重宝箱,将一枚精致如玩物的“免死金牌”郑重交到冷知秋手里,同时,宣圣旨,赐学政冷景易造官邸“恩学府”,因战事紧张,粮饷紧缺,户部只拨了一百两库银,中途,王公公拿了五十两,到冷景易手里,便是五十两的朝廷“补贴”。
送走王公公,冷景易父女俩,一个看着区区五十两官银,一个看着手里漂亮的“免死金牌”,脸上的表情都是囧囧的。
幸好冷知秋已经封存好当初赚下的千两白银,造一个“恩学府”,应该勉强能够应付。
此时,冷景易也不得不感叹,女儿抛头露面虽然不妥,但到底是个凭本事能赚到钱的大人了。
“为父想起当初寒山寺下的渡口,知秋你第一回替人写家书,替一个姓木的抄佛经,赚了几个买药的钱,剩下的又当作回聘礼金打发了项家。如此细想来,你是早就开始长大,如今连爹也依靠你供养了。”冷景易有些自嘲。
“爹不要想岔了。后天便是知秋的及笄之日,知秋原本就该是成人了。供养父亲,天经地义,何况爹您是做大事为一方百姓谋福祉,哪里有空闲去行商走贾?”
冷景易双眸一沉,抚须长叹:“是啊,后天,女儿及笄了!”
126 风波难平
明国风云变幻的一个月,琉国也在发生大事。
六月,幽雪和尚风突然声称找到了张宗阳的“儿子”张无忌。
八月十六,项宝贵带着张小野赶到琉国腾远按司时,假王子张无忌已经登上了琉国王位。
此后琉国爆发史上不亚于张宗阳当年开国的惨烈内战,暗杀与战争流血事件如秋风扫落叶。
八月二十六日,张无忌被杀死在琉国王宫。
王宫正殿。
这是一幢两层的巍峨大殿,木质构造却不输气概和稳固,琉璃金瓦,三十三根龙之柱是琉国工匠的巅峰之作。
大殿内,正北首,垂帘摇曳,纯金镶宝石的御差床上,身穿正红蟒袍、头戴通天冠的“新王”张无忌软软歪在角落里,口吐鲜血,早已断气。(*御差床就是琉国的王座。)
群臣和各地的按司们全都跪在阶下,分列正殿东西两侧。
尚在摇晃不止的珠帘后,幽雪王妃端坐着,脸色煞白。
短短十日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项宝贵的狠戾远远超出她的预想,让她手足无措。
项宝贵牵着张小野的手,将他送上御差床,顺便一脚踢远了角落里的死尸。
珠帘后,幽雪悲悯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国相可杀得尽兴?这琉国可是你的恩师张宗阳留下的,岂容如此践踏残杀?可怜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既然是无辜,那你和驸宾还把他抓来冒充王子,让他送死——你们真是歹毒,既祸乱恩师的江山,又害死一条无辜性命。”项宝贵摇头感慨。
“……你!”
幽雪捂住胸口,目光透过珠帘,看外面那卓尔凤姿的身影,又爱又恨。
张小野有些紧张不安的坐下,看着下面黑压压陌生装束的大臣们,他们也在探究、不满、挑衅的盯着他。
项宝贵按了按他的肩,俯身道:“别怕,记住,你是琉国王张宗阳的儿子张小野,从现在开始,你将继承你父亲的王位,成为新一任琉国王。”
说完便退下御差床,站在群臣之首。
“王上!”群臣伏地行礼,口中齐呼。
“宝贵表哥……”张小野紧张得鼻尖冒汗,手足无措。虽然一路上,他早就已经接受自己新的身世,了解父亲的过去和郁郁而终的母亲,但当真正面对如此庄严紧张的大场面,他还是难以适应。
“王上,以后,不要再叫臣‘表哥’,叫‘国相’便是。”项宝贵并不下跪,但面向张小野的目光是大哥哥的爱护,也有对恩师的尊重。
张小野讷讷重复:“国相……?”
“是,王上。这些年臣没有时间替恩师教导你,只因为你身中奇毒,时机未成熟。如今你已康复,有人又急着让你做琉国王,臣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多辛苦辛苦,自今日始,你便要开始勤奋学习,学习王宫礼仪,学习怎么做一个王……”
项宝贵没说完,一个按司跳起来质疑:“国相!您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就是先琉王的王子?”
“本相不需要任何证据。”项宝贵根本没回头看那个按司,半垂着眼皮,懒懒道:“当年先王也就是本相的恩师,曾经留下三条遗命,其中之一,便是要我项宝贵寻回他的王子,扶其继承王位。先王这条遗命,等于是昭告天下,我项宝贵说谁是王子,谁就是。其他人谁说了也不算。”
“……”群臣面面相觑,原来那条遗命还能如此解读?
项宝贵勾着精致的嘴角,转头扫视群臣,笑一脸星光璀璨的风华,这风华太过耀眼,几乎刺瞎群臣的眼睛。
衣袂声落地整齐,群臣再次俯首,五体投地。
“如果有人不服先王的遗命,想要坐上御差床,那么他——”他指向大殿角落里那具身穿琉国王红蟒袍的尸体,“他的下场就是榜样。”
他的声音不高,清醇如阳光下的风穿过枝叶,清晰而质感,再配上那张美轮美奂的脸,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堪称一种享受。
于是,好几个有心人“享受”得背后直冒冷汗。
过去,项宝贵对待琉国的人和事,态度都是温和的。这次回来,他真是太“不客气”了!
项宝贵承认自己这次的血腥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