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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看曲奕,好久不见了,他成熟了,黑了,笑的时候还是那么傻,能露一口大白牙。
“你懂啥叫旁系血亲呐?看这双死鱼眼瞪的,红果果地就写着嫉妒俩字儿,哥们儿,真丢人啊,你丫的初恋还在吧?”子慕呛呛。
曲奕憋红了脸,“我这是根正苗红,谁跟你们似的,打小就早恋。”
“根正苗红,我看你是歪瓜裂枣吧?还真没姑娘能看得上你。”
“别逼我打女人……”
“恼羞成怒了吧?我姐夫在这,量你也不敢出手,咱有后台,听见没?实事求是老实着点儿。”
“烦死了烦死了,要不给你俩搭一个戏台你俩接着唠?”维拉按按眉脚,一脸幸福的无可奈何。
子慕难得找到一个能肆无忌惮说话的人,平日需要打发记者,不能说错一句话,还真没什么畅快的时候。
“咱俩就给你俩唱大戏,多好啊。”话虽如此,子慕挽着维拉走到了前面,边走边跟却她侃起了别的事儿。
顾容与跟曲奕在后边拿着行李,两人近几年都没有好好的聊过天了,话语间兄弟情分还在,很是热忱。
曲奕说高原不比别的地方,没习惯就别乱蹦跶,一不小心就头晕缺氧,他来的时候适应了好一阵子。
子慕取笑他了,说我家姐姐和姐夫都是特种兵过来的,用得着你丫指示么。
曲奕还是喜欢跟她抬杠,说我这不是说给你听的吗?
曲奕给他们租了一户农家,说是在这地方住宾馆反倒糟蹋了。
去农家的路上,曲奕和子慕又开始在互相逗贫,维拉却是在静静地看着窗外,容与握着她的手在看她。
他们遇到了很多人,那些人每走一步就做着一个等身长叩,这是对佛对大地的拜服。他们保持着佛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脸上布满着这个地方的人独有的虔诚。维拉被他们感染了,不由得也闭上了眼睛,合十双手,口中念叨着藏传佛教的八字真言。
圣奥古斯丁反省着自己做过的事,撰成《忏悔录》,维拉觉得,这跟佛的精神像极了。跟佛忏悔,广结善缘。
子慕和曲奕也被她眉宇间那股认真劲儿打动了,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个被他们忽略的世界。
曲奕来这里两年了,好像才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着 这片土地。爷爷不打商量就把他扔来这个一毛不拔之地,害他没少被人取笑。他跟家里赌气,两年都没回过家,也没正眼瞧过这个地方。
西藏隶属成都军区,曲奕的爸爸和叔叔一家在这里奋斗了半辈子,曲家在这块地方也算是地头蛇。子慕原以为曲奕过来也就图个照顾,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曲家隐瞒了曲奕的身份。在部队里,他也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庭,几乎没人知晓他的身份,使唤起来特顺手。这两年他算是苦过来的,可真正要离开了,觉得遗憾还真的很多。他刚刚跟他带的藏獒培养出感情,他去年种下的格桑花还没有开,他还没有认真地拜一拜这里的一尊佛像。
曲奕不知道,这次是专门为朋友推迟了回去的行程,还是因为……他真的舍不得离开。
而子慕就简单得多,被景观感动,还有那么一丝不安。
路不大好走,车子开了很久,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才停了下来。司机对他们说,前面因为大雪封路了,车过去很危险,看看他们是不是可以下来自己走过去。
维拉不说话,看向子慕,子慕的身体毕竟比不得他们,高寒缺氧,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子慕拍拍包,说没事,她带了一些固态氧,如果难受了会告诉他们的。
高原的空气特别清醒,吸入一口,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曲奕从包里给他们掏出几个口罩,说了还是带着好,这样在高原蹦跶,肺都要结冰。
顾容与牵着维拉在雪地里走着,他们需要绕过一座山才能到农家。而曲奕也拿过了子慕的背包,牵着姑娘怕她摔倒,也能时刻注意着子慕,就怕她有什么不妥当。
子慕是一个很敏感的女孩子,此时此刻有些感动。曲奕是个大老粗,难得也有那么心细的时候。真正的朋友,平时骂你的时候比谁都大声,但一旦你被别人骂了,他帮你骂回去的声音也比谁都大。曲奕于子慕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凶狠惯了,所以在柔情的时候就特别珍惜。
他们遇到一个朝圣者在打坐,他整个人一动不动,睫毛都结冰了,还是那么肃穆庄严地坐着。
子慕走过去帮他拍掉身上的雪,轻声地对他说,“大叔,下大雪了,先找一间屋檐避避好吗?”
那人仿佛入定了似的,眼神还是定定地看着远方拉萨的方向,对眼前的情景恍若不闻。
维拉走过来拍了拍子慕的肩,对她摇了摇头。
子慕忧心忡忡地说,“他再呆下去,我怕他会被冻死。”
维拉想了想,“我们给他生一堆火吧。”虽然它很有可能被大雪浇灭。
他们走远了,火光虽然在后面,却依旧为他们照亮了眼前的路。
村庄很小,不过十多户人家,却给人一种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驿站的温馨之感。不知道是佛是这片地方变得神圣,还是因为这个地方太美好,所以佛才因此驻足。
入凡世看红尘,风飘渺,云逍遥,四季变化有序,花儿开合有度。维拉觉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很好,实不用为了俗世哀愁。
曲奕跟他们说,后面有一座山的风光很好,那座山村里的人都把它叫北山。北山山顶连年被大雪覆盖,就连半山腰也是雪,村里人都说是南边的那座山挡去了大半阳光,致使它终年阴冷。
维拉顺着曲奕的视线望去,北山在一片经幡的包裹之中岿然不动,神圣而肃穆。似乎等待着一个种子落在他的身体里,然后彻底开出花来。
他们在山脚下的一间民居入住,子慕不大适应高原的环境,维拉给她整理了被窝,喂她吃了高原安和红景天让她好好休息,他们做好了晚饭,就把她叫起来。维拉知道她有些血气不足容易脚凉,给她做了一个简易的热水袋放在脚边。
子慕拉着维拉的衣服,“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维拉摸摸她的头发,“是不是被狗仔队跟习惯了?”
子慕扯着被子忿忿道,“估计是,那帮阴魂不散的老家伙,迟早有一天跟他们鱼死网破。”
周围有人家在举行婚礼,歌声却像是从远处传过来的,空灵美妙,每一句都能上达天听。
他们住的地方不大,但是看起来却非常温馨,维拉把屋里屋外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遍,顾容与和曲奕把漏风的窗补了起来。收拾停当了,就去邻居家买一些柴米油盐。邻居倒是实诚,接过了钱,柴给他们多塞了好几条又粗又大的,说晚上可以在屋里燃上一两个小时,可以入睡了。维拉看他们柴火不多,也不好意思多要一些,打发曲奕和顾容与去外边捡了一些。当然如果能见到一些牛的粪便就更好了,那个易燃,而且烧得就。
若是早些年的顾容与曲奕听闻她让他们去捡牛粪,早就皱眉跳脚了。多年军旅的朴素生活破平了两位公子太多的棱角,更像寻常人家的小子了。
一切自然得好像他们已在这里住了多年。
顾容与把枯树枝抱回来的时候看到维拉正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夕阳。他们来到这的时候雪就停了,不一会儿太阳露了头。维拉没见过大自然这么快的交替,才看了一会儿就入神了。
顾容与见状,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木柴,“刚刚我路过一个山坡,那里比这里适合看日落。”
维拉微笑着点点头,“我坐在这里本就是为了等你,我们一起看夕阳。”
两人牵着手漫步到了远处的一个半山坡,找到一处□的岩石,顾容与怕维拉受凉,抱着她坐了下来,两颗脑袋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虽然阳光渐弱,可四周的雪峰还是非常耀眼。雪峰是高原上的灯,只要光还在,必定会把周围反射得亮堂起来。
有牧人放羊回来,心情愉快,想到家中还有人在等着自己,脚步非常轻快。
维拉看着牧人远去的背影,笑了,“我总是想着,等我们老了,不能再给国家上班了,我们就到这些地方来——雪山,大漠,或者是草原。人总是要回到大自然中的,我们何不找一处庄重而温馨的地方看云卷云舒?”
当他们他们阅尽世事,命运从对峙变为携手共进,心性从追逐变成豁达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儿孙满堂,不变的是经年累月都磨损不了的浪漫的情怀。
光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