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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茉本来是不想去的,并不是说云怀此举让人厌烦,恰恰是因为他站在她的角度把一切都考虑到了,贴心得无可挑剔,这才让她倍感为难。
所以即便最后决定与云怀出游她也没有刻意扮成原来卫茉的样子,从脾气性格到说话方式都是欧汝知,陌生而疏离,希望这种反差会让云怀望而却步,然后慢慢淡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无法坦白身份的现在,这样对他们都好。
天公作美,出游的这一日晴空万里,碧蓝如洗,云怀带着侍卫与卫茉在北门会合,随后一起去了郊外的庄子。
车里炎热,越往山中走越见凉爽,卫茉忍不住微微撩开帷幕透气,云怀细心地发现了,温声说道:“是不是有些闷?等你病好了师兄教你骑马,到时我们就不用坐马车来了。”
卫茉回过头,恰好对上云怀的脸,上面明晃晃地盛着宠溺,还有一丝正经,看来他并不是说说玩的,只是卫茉并不想让他费心,便婉言谢绝了。
“不用了师兄,骑马太累了,还是坐马车的好。”
云怀挑眉道:“是么,这可真稀奇,上次我回来你还缠着我说要学骑马,怎么这会儿又不感兴趣了?”
卫茉淡淡地答道:“想法总是会变的。”
云怀凝视她半晌,面庞上流转的光泽逐渐凝滞,罩上一层暗影,久久不散,经过再三思虑,还是把话说出来了:“茉茉,要是有什么心事……尽管对师兄说无妨。”
心事?她有什么心事?卫茉呆愣片刻,心里突然啊了一声,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回到天都城之后,尤织每隔几日就会过来给她请脉,通常都是由留风从侧门领进侯府,请完脉再原路返回,悄无声息,省去了不少麻烦。谁知府里眼线太多,没过几天马氏就把事情捅到老夫人那去了,老夫人得知她患有寒毒,气得当即把薄湛叫过去骂了一顿,连带着好几天请安都没给卫茉好脸色看,两个婢女看在眼里,想必是跟云怀说了。
其实卫茉自己并没觉得受了多大委屈,将心比心,任谁知道自家孩子娶了个药罐子回来都难免要生气,何况侯府不是寻常人家,她和薄湛的孩子日后是要袭位要担起重责的,若跟她一样身体孱弱那可怎么办?
虽然尤织非常肯定地告诉过她,只要祛除了寒毒,经过适当调养,她完全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出健康的孩子,但并没有人跟老夫人保证这一点,更别提还有个加油添醋的马氏在旁边,所以这一切其实都很正常,只是在云怀眼里,她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师兄,又是那两个丫头跟你说什么了吧。”
云怀跳过了这个问题,语重心长地说:“茉茉,其他事你不用多想,如果在侯府过得不开心尽管到王府来,以前是师兄没有办法护着你才把你扔在了卫府,现在不一样了,你想要什么师兄都会为你办到。”
卫茉心中暗叹:“师兄,我没有不开心。”
“可之前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薄湛的,不是吗?”
原来问题出在这……
卫茉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揪住云怀的袖子问道:“我回来之后听说卫家转让了好几家店铺,好像是北方商路出了点问题,师兄,这事跟你有关么?”
云怀微微撇开了视线,神色有些冷硬,见状,卫茉已经心里有数,也不再多问,只悠悠叹了口气,至此她才明白,原来云怀一直以为是卫老爷逼她嫁入侯府的,也怪她粗心大意,以云怀疼爱卫茉的程度,怎么可能她偷偷嫁了人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早该意识到的。
“师兄,我是自愿嫁给侯爷的,真的与卫家无关。”
“你以前跟他素不相识,哪来的自愿?”云怀压根不信。
“以前不重要。”卫茉抬起羽扇般的长睫,水灵灵的凤眸里不含一丝杂质,“重要的是现在我爱他。”
车内这方寸之地出现片刻的静默,卫茉凝视着云怀,神情没有一丁点儿娇羞或忸怩,坦坦荡荡,凛然无畏。
这哪还是从前那个多看他几眼就会脸红的卫茉?
云怀到此刻终于觉察到不对,可他居然不反感这样的卫茉,也可以说,在他的设想中如果卫茉能在他的羽翼下长大,应该也会是这样的性格吧。可是人突然变化总是有原因的,这个事实在云怀心中反复回响,让他坐立难安。
马车在此时停下了,枝叶葳蕤的山林深处矗立着一座农庄,灰墙绿瓦,古朴幽静,鸟雀掠过炊烟,幼童檐下嬉戏,数人高的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奏出清亮悦耳的响声,驱散了暑气,还没走近便让人心生愉悦。
云怀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想到这,卫茉心中更加过意不去,垂着头准备下车,没想到一只大掌伸到了面前,她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云怀,他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下来吧,慢一些,这路上石子多,别崴了脚。”
卫茉抿着唇把柔荑放入他掌心,略一使力跳了下来,待站稳之后,云怀转身迈开大步牵着她往前走去,对于刚才的事不再多提半个字,沉静得似乎没发生过,然而卫茉却悄悄抽出了自己的手,与他并肩走在一起,意有所指地说:“师兄,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卫茉了,这种路我可以自己走。”
云怀的脚步顿了顿,偏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都在玩乐中度过了,听戏也好,钓鱼也罢,都是原来的卫茉喜欢的东西,她虽然不感兴趣,但面对云怀的时候也尽量做出了欢喜的模样,不为别的,只为对得起他一番心意,然而当她静下来以后,她才发现这样做根本就没用。
这份人情债她只会越欠越多,因为这个身体已经无法还给卫茉了。
带着这种淡淡的郁躁卫茉回到了侯府,走进白露院,卧房一片漆黑,书房却亮着灯,她步履一转,推门踏入了书房,累牍如山的书桌后方果然坐着那个熟悉的人,烛灯的映照下,高挺的鼻梁在侧面投下一片阴影,犹如水墨画一般,抬头的刹那,五官皆从光影中浮现,棱角分明,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回来了?”
卫茉几不可闻地嗯了声,随后径自坐在他的腿上,把头埋入他肩窝,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仿佛累极。
难得见到她像个小姑娘般黏着他,薄湛放下手里的书,转而搂住纤腰,轻声询问道:“怎么了?玩得太累了?”
卫茉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道:“以后云怀再邀我出去你都帮我推了吧。”
“好。”薄湛低声应了,隔了一会儿又问,“今晚可还祛毒了?”
“祛吧。”
两人回到房中做了些准备,先后踏入浴池,薄湛进去的时候卫茉已经坐在玉石台上了,神思飘渺,心不在焉,他悄悄从身后圈住她,在她耳边呵气。
“在想什么?”
卫茉从神游中醒来,微微拧过身子说:“在想我要欺瞒云怀到什么时候。”
薄湛脸色骤沉,扶住她的双肩严肃地说:“茉茉,我跟你说过,云怀再好也只是对卫茉好,一旦知道你是欧汝知,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绝对不可以冒险,明白吗?”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设身处地而言,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弥补卫茉,若任由他付出最后却告诉他卫茉早已不在人世,这实在太残忍了……”
“如果这个人换成我,你就不觉得残忍了是吗?”
薄湛静默无声地端视着她,似初识一般,隔了千重山,万重阙,携着从幽幽深海倒拔而出的寂寒,让她心里发潮。
是了,云怀知晓她的身份后极有可能让悲剧重演,她再次惨死,薄湛再次失去她,这短暂相守的光阴成了黄粱一梦,再不复返。
她谁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自己的枕边人。
“相公,我……”
话至一半,被他狠狠吻住,用力极大,似在宣泄怒火,更似在消除恐慌,卫茉缓缓闭上眼,心揪成一团,任他攻城掠地,毫不反抗。
渐渐地,薄湛的吻一路往下,触到那团柔软的那一刻,星眸中涌出铺天盖地的欲念,卫茉娇软地倚在他肩头,婉转低吟,神色迷离,蒸腾的水雾起起伏伏,时而拂过玉肩,时而漫过菱唇,最后化作白缎蒙住了她的双眼,恍惚之中,她只觉身子烫得快要烧起来。
忽然,薄湛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卫茉,似在等待什么,卫茉睁开眸子,难耐地咬着下唇,脸红得几乎快滴出血来,却是不懂他为什么停下,瞅了他半晌,在那张同样满是忍耐的脸上读出了他的心思。
他是在等她同意,却别扭得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