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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兮予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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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渺收紧了细眉,葱样的指头对着门:“老温,进屋先敲门!”
  老头儿后知后觉,连噢了两声,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歉:“忘了忘了,我重来……”
  正当温渺捧着热乎乎的面条大快朵颐时,老头儿笑眯眯地翻翻桌上的书,又看看写过字的本儿,推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脸正经地宣布:“好好吃面,我来检查作业,看你在大学学得怎么样。”
  ……其实有个年纪差太多的爹,也是件苦恼的事儿,他宠着你却永远不懂你,但又自以为很懂你。温渺吃着面想了想,又想了想,决定亲自找季邺南问清楚。
  于是第二天去游泳池堵人,季邺南刚游了一圈,站在池边喝水,见她来了,扔了水瓶:“你烦不烦,上回说的不够清楚?”
  捏扁的矿泉水瓶跑偏了,掉在蓝色塑胶桶旁边,她跑过去捡起来,重新丢进去,又朝着他跑回去,姿势有点儿猛,季邺南往后退了几步,绊在阶梯上,重心跑偏往后倒,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后倒的人顷刻间变成往前倒,温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俩人合在一起,一个面朝天,一个面朝地,双双倒在一起。
  她很狗血地和季邺南来了个碰唇之吻,季邺南有点儿狼狈,有点儿生气,迅速站起来。温渺满足了,这么长时间她连季邺南的手都没机会牵,这回跳过第一步,直接吻上了,这感觉有点儿羞怯,有点儿喜悦,别提多么美妙。
  她碰了碰季邺南的胳膊:“唉,明天我生日,咱见个面吧?”
  季邺南不耐烦地躲开她的手,她再伸手去拉胳膊,又被他嫌弃地撇开。
  “唉,跟你说话呢!”
  他依旧撇开她,说:“这借口上次用过了。”
  “上回是阴历生日,这回是阳历生日,我每年要过两次生的。”
  他斜睨她一眼:“你家日历反着来?先阴历后阳历,难不成你每年先过除夕再过圣诞?”
  她嘿嘿嘿地笑:“记这么清楚,对我的生日很敏感嘛!”又抱着他的胳膊,“去嘛去嘛,这是最后一次,保证最后一次。”见他不说话,脸还是郁郁的,便说,“亏我刚才拉你一把,不然你摔个脑震荡什么的也说不定……唉,你就这么报复救命恩人?”
  季邺南抽出手作势要打人,温渺眼看他又要发脾气,于是抢先跑出去,夹脚拖踩得啪嗒啪嗒响。

  第八章

  季邺南接到他娘的电话时还在睡觉,老太太在电话里哭成泪人儿,话也说不清楚,他才起床,火速赶了回去。原是检察院来人了,晾出一张搜查令就开始翻箱倒柜,等他进门,屋里已被翻得乱七八糟。季邺岷站在窗前抽烟,跟前站着老太太,拿着手帕,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眼泪……
  “哟,小季回来了,对不住了啊,文件都下来了,得公事公办。”
  这人原是季渊朋友,季渊还健朗时,三不五时带季邺南和他一块儿吃饭。老太太见他回来了,一双兔子眼睛立时变得水汪汪,他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明面儿上我得叫你张副院长,私下叫你一声叔叔,你贸然带人闯入是不是过了点儿?”
  那人再次晾出搜查证:“可不是叔叔不想帮你,公事公办呢。”再努努嘴,“你哥都没什么意见。”
  季邺南看着季邺岷,他散给他一支烟:“医院那头打了招呼,老爷子还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房子,碍眼的三五个人进进出出,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接了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用拇指拨打火机,四五下都没点着,便啪地一下丢在茶几上,季邺岷慢悠悠地点燃火递到他面前,他倾脖子接时,夹烟的手都在抖。
  “最近忙什么呢?”
  他俩在客厅中央坐着,好像在自家随意进出的人与自家无关。
  季邺岷吐出一口烟:“收购了两家小公司,重组改革,忙的要死。”再抽一口烟问,“你呢?”
  他眉头皱得很紧,像在隐忍什么,头也不抬:“闲的要死。”
  从小到大,除了吃饭,他们从没并肩而坐超过五分钟,头一次坐一起轻松地闲聊,却是因为家里发生并不轻松的事情。他俩虽同父异母,眉目却生得极似,甚至连脾性也相似,大概因为太相似了,所以气场不和,互看不对眼,于是互相不搭理。季邺岷成年后经商,对家里的大凡小事从不过问,最后索性搬了出去,至此,往回跑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个不多言的人坐一块儿,其结果就是更加不多言,且彼此不觉得尴尬,但这场面叫旁人尴尬,比如季邺南他妈,见俩儿都如此淡定,她也没什么好哭的了,跑去厨房煮茶,以躲避这个尴尬。
  半小时后,那检查官笑眯眯道歉:“对不住了俩少爷,今儿无意冒犯,但结果也证明了,季老爷子是清白的。”
  说完就带着手下走人。季邺岷夹着烟一直没动静,季邺南掐烟,将六角瓷缸摁得哐啷响:“有事儿你先走,我拿点儿东西再回学校。”
  于是季邺岷和他妈点了个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离开。后来季邺南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灭了一缸子的烟头,他妈张罗着人收拾家,一边抱怨一边哭,也不敢哭得太大声,时不时瞅瞅儿子,等到老钟来时才努努嘴示意,老钟会意,挨着他坐下,说:“老爷子好着呢,我封锁了消息,没人敢把话传到医院。”
  他轻轻从胸腔里应了一声,闷闷的,有些沙哑,老钟拎着老太太递来的包:“我送你回学校,咱顺道去东来顺喝几杯!”
  他也不说话,默默跟着老钟走。到羊肉上锅,汤水咕嘟嘟冒泡子,才递给老钟一文件袋。老钟涮好一叠肉放到他面前,用纸揩了揩手,笑着接过去:“什么事儿这么严肃。”
  等打开来看,立马变了脸,唰唰几页纸翻过去,问:“你从哪来的?”
  他倒是淡定,边吃边说:“酒柜后面找见的,我一直放车里,今儿人来搜的大概就是这玩意儿。”
  “这都是捏造,捏造事实,小店河那工程不合格,你爸一直在调查,从来没收过别人钱,他就没干过这事儿,我天天跟着他还不知道?这是谁弄的资料?”
  季邺南喝了一口酒:“那天季邺岷也在家。”
  老钟脸色变得更难看,想了想,说:“原来你一直怀疑的人是他……不能吧,自家孩子怎么会干这事儿。”
  “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我妈不可能,也不是你,他干不出这事儿,难不成是我?”
  老钟沉默了,当初季渊二婚,季邺岷为此闹得不可开交,事事和季渊作对,敌对情绪这么多年已经根深蒂固,至于有没有敌对到儿子陷害老子的心,老钟也摸不清楚。
  他又喝了几杯,临近半夜,老钟不给他倒酒了:“一身酒味回去学校像什么样子,我先送你回去,今儿小外孙满周岁,等着我回去切蛋糕呢。”
  季邺南蓦地想起什么,也不吃饭了,站起来就走,指挥老钟一路将车开到明德楼后院。夜深人静,葡萄藤架顶端的夜灯亮着,藤下的石椅上蜷着个人,夏夜多蚊子,那人睡着了,还时不时挠挠腿。季邺南顿了顿,往石椅的方向走过去,将将走近,睡着的人醒了,活蹦乱跳地一脸惊喜:“来啦,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一直不敢走,又怕你来之后没看见我,生气,更不敢走……”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嘿嘿嘿地干笑。
  他的确有事儿,但不是因为事儿这么晚才到,而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把她忘了。
  “我今儿要不来你还真等一夜?”
  温渺重重点头:“当然,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他挑了挑眉,吹着夜风,酒意减半,扭头往宿舍走,温渺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出了小道,吉普的车灯还在大路上亮着,老钟坐在驾驶座,看着他转弯的背影,还朝他的方向扬了扬手,示意他离开,老钟傻了,这儿到宿舍有二十来分钟路程,这少爷放着车不坐,大半夜的走起路算怎么回事儿,更令他傻的是,他家少爷身后还跟了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他没看错,方才是他从那条小路里领出了一只小姑娘。搞了半天,这祖宗的旧毛病还在,水深火热的时刻也不妨碍他交女朋友,真是令他一颗半百的心有些失望。
  温渺很开心,心底却空空的,就像胀满的彩色气泡,漂亮是给别人看的,惟有自己着急于即将灭亡的无助。她只知道追季邺南的这条路上,她跑得很吃力,就像今天,她只晓得自己从下午等到半夜,很辛苦,很难过,却没注意到有些事情已经悄悄发生变化。

  第九章

  偌大的病房里,监护仪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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