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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总让她觉得他并没有多么爱自己,至少不像她爱他那么多,平常看不出来,其实她内心深处一直很计较,爱得越深计较越多,想到这些,心更疼。于是跑去借酒消愁,三杯百利下肚,人已经飘忽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脑中唯一清醒的那根神经随意捡了个绕口令塞满馄饨的思想,接着便念出来:“坡上立着一只鹅,坡下就是一条河。宽宽的河,肥肥的鹅,鹅要过河,河要渡鹅不知是鹅过河,还是河渡鹅……”
她像吟诗一般,朗朗上口,捏着高脚杯摇摇晃晃,颇有节奏地全身摇摆,却不是慢摇的节奏,整个人很突兀,和吧里的年轻男女格格不入,就那么摇晃着走路,没走几步却迎面撞上一人,她抬起头,微眯了眼,辨别了好久,才伸出手指着他:“秦老师!”
秦钦哭笑不得,难为她醉成这样还认得自己,扶了摇摇欲坠的人便往外走,却被同伴笑:“你丫在国外那么多年什么妞儿没见过,怎么刚回来就像没开过荤似的,这姑娘谁啊,你认识么?”
他也不恼,淡淡道:“聊几句不就认识了。”
几人轰然而笑,先前那人说:“这国外回来的是不一样啊,思想境界就是高,哥儿几个学着点儿,怎么,是上楼开房间还是出去聊?”
他瞥那人一眼:“脏不脏?开了房还能好好聊么?”
接着便拖了人往外走,后面几个人笑得快崩溃。
那人指着他的背影道:“丫的够狠,挑地儿了还,赶明儿人姑娘一醒,不扇你俩嘴巴子才怪了。”
他拎着人出去,外面空气清凉畅快,随便捡了个地儿安排人坐着:“坐好了啊,我去买水。”
一分钟不到,折回来时人已经睡着了,大半个身体歪在扶手栏杆上,俩腿倒是摆得端正。秦钦挨着她坐下,碰了碰她的肩,没反应,他想了想,干脆拿冰水去碰她的脸,这下她倒极快睁开了眼,还伸手把他挥开。
“醒了吗?”
她看清了眼前人,突然又闭了眼,规矩地靠回栏杆,嘟囔道:“没有!”
他不说话,笑着将冰水搁在她的颈后,温渺哇哇惨叫,撤了水瓶砸他。
他就着砸进怀里的水瓶,开了盖递给她:“喝吧,醒了再说话。”
温渺正巧口渴,于是抱着水咕咚咕咚解决俩瓶,又迷迷糊糊大概坐了半小时,等到头脑终于找回那么点儿理智时,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
她看着秦钦:“秦老师你半夜蹦迪嗨歌,你学生知道吗?”
秦钦盯着她,顿了顿才回到:“你一姑娘家单独泡吧喝酒,你男朋友知道吗?”
温渺厌烦地皱眉:“别提他!”
秦钦想,看来猜对了,于是问:“吵架了?”
她双颊红红的,吐气还带着酒味儿,低低应了一声,说:“博物馆找不见新的地儿了,马上就被拆了,那是我家老头儿一生的心血,可是他不帮我,明明知道我的苦,却还说我不懂事,我其实挺懂事儿的,怎么一碰上他就变得不懂事儿了呢。”
秦钦抬眼看了下星星:“早知道你们要选址,没想到还没搞定,这事儿交给我吧,就当感谢你们馆这段儿为我们学校提供便利,我来想办法。”
温渺转头看着他,似在看一天真的孩子:“得了吧您,我那神通广大的男朋友都没办法,你
能有什么办法?”
秦钦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除了真挚,就是对口中男朋友的无限崇拜,想必是真的很喜欢。他却只对此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天晚上回家已过凌晨,倪翼终于把老婆哄了回来,难得喜笑颜开地看着温渺:“这么晚才回,交男朋友了?”
温渺看着小孩在她怀里熟睡,揉了揉乱糟糟的发:“和一朋友喝了点儿酒,你终于肯回来了,倪翼就是一王八蛋,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别和他计较。”
她看她一眼,扯了个笑容在脸上,没接话。卫生间里传来抽马桶的动静,接着啪嗒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眯了眼睛。倪翼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动也不动看着温渺,像要把她挖出个窟窿,然后撂了杯子,声音很大:“这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温渺暗暗咬牙,这都什么毛病,老婆不在时恨不得损死我,老婆在了不哄老婆,反而摆出这架势来教训我,又不是亲生的,搁谁谁也误会。但若跳起来唱反调,损来损去的,他老婆又不高兴了,她这嫂子可是一醋坛子。
她挠了挠头,声音放得很低:“那什么,我跟季邺南在外头喝了几杯,一不留神喝得有点儿多了,这不回来了么,你小点儿声,别吵醒孩子。”
倪翼的架势却丝毫不减:“他还是你男朋友么?知道你沾酒必醉这臭毛病还往死里灌你?”
这回火的,却是他老婆,拍桌子怒号:“叫你小点儿声听不见啊,大晚上的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语毕,本来睡得安稳的小不点,忽然哇哇大哭,这回是真被吵醒了。
倪翼火冒三丈:“到底谁吵醒的?睡得好好儿的,你嚎什么嚎,这下嚎醒了又得哭半天。”
倪翼妈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一脸无奈地问:“怎么了,这不刚和好么,怎么又吵起来了?”
温渺自感罪孽深重,默默遁去房间看温如泉,怎料熟睡的温如泉此刻也已转醒,还甚是清明地问她:“渺渺你怎么才回来?”
难得见他这么清醒,温渺抓住机会安慰:“忙工作呢,吵醒你了?”
温如泉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眼睛难得明亮清楚,神态终于像个正常的老人:“他们总吵,吵什么呢,一家三口能凑一块儿多不容易。倪翼这孩子脾气硬,但心眼儿好,他拿你当亲妹妹,他媳妇儿一直不太待见你,倪翼却总想保护你,有意无意地维护总叫人伤了心,回回和他吵。我就想找个人把你托付了,省的看见这些糟心事儿,但是那个季邺南不行,爸爸不喜欢他,你也不能喜欢他,知道吗?”
她看着老头儿真挚的眼,似他并未错过这空白的几年,她几欲全盘托出,最终却选择艰难地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温如泉摸摸她的头:“我老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也管不了了,我知道自己有病,发病的时候连你都不认识,但是渺渺你要记住,不管爸爸变成什么样子,始终都是最爱你的那个人,记住了吗?”
温渺眼噙泪水,所有的辛苦和压力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她抱着老头儿哽咽,片刻后却听见打呼的声音,起身一看,原是老头儿睡着了。竟这样也能睡着,好似刚才的清醒是一场梦,她扶了温如泉的肩,小心翼翼让他躺回床上。
第三十章
市规划最近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整座办公大楼似笼罩一层低气压,尤其是局长办公室,郝东升连文件都不敢亲自交过去,十有八回托给了老钟,老钟虽习惯了这少爷的喜怒无常,这回却迟迟猜不出原因,直到政府的人拎着文件过来面谈,才知道他的坏心情是为哪般。原来政府施压了,收回了三环东南角的那块地,没说盖博物馆,也没说盖医院,只说具体事宜还有待商榷。
他脸色十分不好,勉强接待了这拨人,等散会时就着手里的通知摔了个七零八落,陪着的人集体鸦雀无声,只看着张张白纸满屋飞,老钟瞅了瞅他的脸色,转头叫大家出去,留下他和郝东升将一张张纸重新捡回来。
老钟一边捡一边劝他:“上头出面,这事儿多半已成定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那片居民迁的迁走的走,剩下的都是外地租客,住不长久,要真建一博物馆反而有用,那成片儿的老胡同保不齐就因为这馆儿给留下了,到时就又多了一处遗产,这不挺好的事儿?”
季邺南似忍了很久,憋着一股气道:“这事儿要不是他出面,怎会出纰漏?什么都妥了,就剩签合同,他非要半道上插一脚,年纪大了好好待着得了,玩儿什么下三滥,尽干以权谋私的缺德事儿。”
他撂了烟盒,往嘴里塞了一支烟:“别捡了,坐这聊会儿。”
郝东升扶了一把花白的头发,陪着笑坐在旁边。老钟面不改色,心中却不赞同季邺南对老先生的批评,想当年少爷你也没少干以权谋私的缺德事儿好吧,这事儿比起当初轰动半个北京城的防爆演习可算是小菜一碟。
“老钟。”
“唉!”
季邺南用夹烟的手点了点大班椅:“坐。”
“好。”
“这事儿你怎么看?”
老钟闻言,不动声色地看向郝东升,惹得郝东升像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