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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鬼!
姬君漓不悦地皱了皱眉,沉声回答:“你若惦着自己的小命,便老实点。”
碧珑唇角下拉,生气了,再不言语。
石崇放肆大胆地将绿珠揽入怀中,绿珠笑意灿灿,宛然相就,石崇道:“可带了笛来?”
说罢,绿珠的粉拳便砸在了他的胸口,“石郎唤得这么急,妾身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哪来的功夫去找根笛子?”
“真是可惜。”石崇一叹,怅惘道,“我今日认识了几个朋友,你的艺技,竟不能教他们一见。”
绿珠横波妙目将台下一扫,果然见了不少新面孔,她将樱唇勾起,灿烂地说道:“这几位姿仪不凡,想来不是寻常之人,石郎若有心,将他们多留几日便是。金谷园这么大,总也不会短了他们的吃食不是?”
果然还是绿珠蕙质兰心,石崇满意一笑,这笑多了几分含蓄。
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酒宴既行,诸人欲告辞离去,石崇一一含笑以应,且命人将其送出府门,几十趟下来,场中便只剩了姬君漓和乐湮等人。
姬君漓一直岿然不动安稳如山,乐湮却是一直在等着他先动身。这般一来二往,便落在了最后。
正要告辞离去,石崇却因生了留客的心思,挽留道:“几位既是远道而来,山高水远跋涉艰辛,不妨留下多住几日,亦让石某人多尽地主之谊。”
旁人不知道,姬君漓和乐湮对石崇那还能不了解?这货最好炫富了,昔年与王恺斗富的故事那都名扬天下了,现在只怕也是有此意的。
虽然暗地里有些不齿,乐湮却欢喜地笑道:“那就多谢啦!”更加亲昵地将白秀隽挽住。
白秀隽头疼无奈,摇了摇头,也只能谢了石崇的“美意”。
美人绿珠一旁盈盈浅笑,心思灵透的她,自然看出了这几个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只怕那几人,也并非都是男子罢,当下她抿唇儿格格了两声,便倒在了石崇的怀里。
……
这金谷园里连茅厕也比人家内室高级,就别说这真正的内室了。
乐湮满意地将雕甍绣闼环视几遭,便在南苑敲开了白秀隽的门。
白秀隽脸有困倦之意,没好气地看着这个扰人清梦的女子,“你怎么不去找那个姓姬的男人,你找我干什么?”
“找你帮我气他啊。”乐湮笑眯眯地在他的脸上拍了拍,“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你帮了我,我便送你去。”
白秀隽沉墨的眼色汹涌着几分冰冷的危险,他侧目睨了乐湮一眼道:“你这人说话反复无常颠三倒四,我可不会轻易信你。”
“试试嘛,你也不亏是不是?”乐湮摇着他的右臂请求。
亏当然是不会亏的,但是气姬君漓?真是……想想都令他开心啊。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
乐湮将自己光洁的下巴摸了摸,若有所思地偷瞟了白秀隽一眼,他森冷寒峻的面孔时时都是这般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应该,不会是骗她的罢?
殊不知,某只隐匿在暗处秋千架后的怪鸟已经将这话听了个分明。不过,在这个事儿上,它自然是完全向着乐湮的,因而它得知丫头原来并未如它所想那般忘本之后,心里还挺高兴的,在金谷园春光尽锁的红雪香海之中盘桓几遭,便打着盹儿,靠在主人屋子上的瓦砾休息起来了。
彼时,姬君漓正一个人坐在月下,玄衣如幕,背影沉凝萧索,宛若古画。
满园春红之中的白描一笔,却格外引人注意,他沉默无言,眼眸不知安放何处,便听到身后一道温柔的引人沉溺的男子笑语:“阿湮真是顽皮,怎么到这儿来了?”
……阿湮。
姬君漓原本放松的手在这一瞬捏紧了,鲜血横流。
身后有拂柳穿帘之音,姬君漓顿了顿,唇瓣抿得发白,眼瞳之中却未有半分漪澜。直至她走近了,仿佛是得到了整个世界般的欢喜,她俏生生地依着那个白衣男子,脚步匆匆地闯入他的黑色地带。
乐湮显然也是看到了姬君漓,她没有流连地转头回了一句:“白家哥哥,你给我舞剑好不好?”
……白家哥哥。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姬君漓一手抚心,这里边,心酸如潮,闷痛如绞。他那狡诈的坏心眼的又可爱的丫头,如今终于,也是别家了的罢。
第35章 最后一次言放下
细密的春风穿过林梢,穿过一丝一缕的莹柳落英,瑞意如雪,剑气如朔。
即便不回头,亦能感受到那冰冷陡峭的剑锋寒气,姬君漓勾着唇,笑意微涩。
纤尘不染的颀秀身影在满林春红花雨之中穿梭往来,白衣长剑,啸歌未绝。乐湮笑眯眯地看着舞剑的男子,只是清幽的眸光偶尔落到玄衣男子的背影上,但觉他宛在炼狱,心中骤冷,不由得扯着嘴角嗤笑了两声。
风过,湘帘半卷,珍珠和乐,美如天籁。
一地残红,嫣然粉白地落了一个盛世,乐湮的一袭宝蓝色纹锦长衫萧萧飞舞,虽很不合身段,却硬生生被她穿出了几分悠然气度,她始终在等着那个沉凝如霜毫凝墨的男子回眸相顾,等了很久,终归枉然。
撤剑的白秀隽显然也有点失落,诚然他更希望看到姬君漓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是他一直不回头,他又哪里能够尽兴?
当下他不高兴地将剑还入鞘中,乐湮抿了抿樱唇,将怀里的一条绢子抽出来,细细为他拭起额上的汗水来,白秀隽的面容冰冷惊艳,出了一身汗更是映衬得那双夺魄的眼闪着漫天银河的光,乐湮踮起脚,在他的颊边印上一吻。
看似动情忘形,但只有白秀隽知道,她清醒如斯,亦对他,绝情至斯。
还是试探那个人罢了。
可是湖水之滨的玄衣男子,一动都未曾,她的脸色暗下几许,扯着他的袖子道:“走吧。”
“嗯。”
直至声音远去,姬君漓方才吐出一口浊气来,夜色凉如水,雾色漫涨,烟霭般的粉硕结成一堆堆簇密的火,只轻轻覆手,便是一掌血肉模糊。
白秀隽送乐湮回房,她一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关门前一刻,白秀隽将门陡然抵住,他直直地盯着乐湮,沉声道:“忘了他吧,并不值得。”
“我知道。”乐湮答得很随性。
白秀隽皱着墨眉,眼神凝重,“我不是说的玩笑话。乐湮,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男人,你何苦来?”
“他心里有我的。”乐湮幽幽一语,眼神并未放在任何地方,空寂如死,白秀隽心头怔忡,却听她慢腾腾地说道,“若没有,他方才一定会回头,一定会制止我,赶我走,还他清净。在这点上,他和你其实很像。”
很像……
白秀隽惨然跌出两步,原来啊,她是因为他像那个人,才会硬扯着他是不是?可是为什么,这个认知竟会让他心里这么痛?
“可是啊,他不大专一呢。”乐湮失落又自信地自嘲笑道,“我这个人,和全天下的女子都不大一样,我断断不能容忍我的男人对我心思不纯。所以,我放弃他了。这晚上我是故意刺激他的,但也是我对他的最后告别,毕竟上次是我不告而别……总之,谢谢你。”
明明说话的是个弱质纤纤的少女,白秀隽恍惚之间,却仿佛看到了一位昙花盛放的清洒美人。孤标傲世,不与群芳同列。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轻盈的脚步声闯入耳朵,似翩翩无息的刺蝶,姬君漓将眉一轩,便听到美人的盈盈笑语:“姬郎如此顽固,倒是不大明智呢。”
姬君漓如今对声音格外的敏感,白日虽只在嘈嘈切切的丝竹觥筹之音里听过这一语,石上流泉般的清幽俏丽,过耳难忘。他淡淡道:“绿珠娘子未免管得太多。”他想了想,还是客气地又加了一句:“观察得也过细。”
得了这个清贵无双的男子的褒扬,绿珠显然心情不错,她翩跹几步走到姬君漓跟前,微一低眉,便折了春枝一茎,人面桃花相映红,她将无瑕的眼眨了眨,“郎君,你在顾虑些什么?”姬君漓不答,她便俯下身轻轻说了一句话,吐气如兰,麝香温馥,姬君漓浑身一震。
“我可有说错?”绿珠又恭谨自持地推开几步,将花枝置于手心把玩,折花入鬓,青丝葱茏如林,弱质楚楚的纤腰宛如约素,比起乐湮尚未完全长成的楚腰更多几分风情韵味。但在姬君漓面前展现自己的这种妇人的成熟之美,绿珠是一点儿也不避讳的,确实是没必要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