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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哥,”程子跟着帮腔,“要不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反正也不远……叔,我开车去接婶子,一会儿就回来,您别担心。”
“别去别去,”老人挣扎着,好像一只秃毛鸡一样在壮硕的乔哥手里挣扎着,急得眼睛都红了,“我真的没事了,我,我,我要回家了。”
这四个大小伙子立刻嚷起来,“怎么能回家呢?”、“叔您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去接婶子”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给老头插嘴的机会。
老人的脸憋得通红,嘴唇都在抖动,豆大的汗珠开始往下落。萧晨觉得这么下去没准真得把他收进icu去了,于是说:“他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老先生应该也是怕家人担心。”
“不是,”乔哥说,“叔他其实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大夫您说这怎么是添麻烦呢?伺候老人家是我们应该做的,尊老爱幼中华传统美德您说对吧,哥!”
谁是你哥!萧晨暗自皱眉,他就烦这种自来熟的贫嘴。好像天底下都是他家兄弟姐妹,都得卖他三分面子,可问题你老人家是谁啊,哪座庙里的神?
“大夫”老人玩命从乔哥臂弯里挤出脑袋,“您说我可以回家的。”
那哀求的声音简直让人听者落泪。
“那不行,叔,您赶紧回去躺着,万一真有内出血,这血一下子冲脑子里去搞不好就脑溢血了,不是闹着玩的,赶紧躺好。”那个乔哥笑嘻嘻地说,“我一会儿这就去跟婶子说,让她给您熬点儿粥弄点儿小菜,一宿了您肯定饿了……哎,您家不就住浦沅小区12号楼么,跟交警作登记时司大哥都记住了,放心吧,我们走不错的。”
那个乔哥一边热络地说着,同时把老头死死按倒在床上,枯瘦的老头几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别去!“老人一嗓子几乎算得上撕心裂肺、椎心泣血,叫得萧晨都一哆嗦。
眼看着乱作一团,萧晨终于耐不住压低嗓子吼一声:”安静!“
一团人瞬间静了下来。
“你们……是一家人?”萧晨迟疑地问。
乔哥拼命点头,老头看看床前立着的四个大侄子,面如菜色地点点头:“我……我是他们的……叔。”
“想回家也得等我检查了再说,”萧晨横一眼老头,说,“进来诊室!”
老人坐在诊疗室的凳子上,身后站着四个气势汹汹的“保镖”,可他却哆嗦得更厉害了,脸都泛白了。其实老头还真没什么可查的,萧晨排除了一下脑震荡后就让他离开了。走的时候,老头屁股后面跟着他的四个大侄子,气势浩荡。
可是从背影看,瘦小枯干的老头凄凄哀哀地一路疾走,塌肩缩腰惶惶如丧家犬。身后四个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杀气腾腾地步步紧跟,好像刽子手押解着犯人去刑场。
***
作为一个急诊科大夫,每天来来往往数百名病患,萧晨很快就将这件事儿抛之脑后。整场闹剧他就记住了那个乔哥的精美纹身和司机的沉默寡言,当然,还有那非常可观的锁骨上大窝、胸锁乳突肌和斜方肌……
一周后,萧晨的“白加黑”班完结了,萧晨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死掉了,头痛欲裂食欲不振,心情极端暴躁,这些都是典型的失眠症状。可让人绝望的是,他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每天都只是合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休息几个小时。
早晨查房交班后,萧晨洗了个澡慢条斯理地去食堂吃了顿不知算午餐还是早餐的饭,然后迎着四月的阳光慢悠悠溜达到公交车站,他有两天的时间用来休整,然后马上即将进入炼狱般的连续一周大夜班工作模式。
他站在公交车站站台转动着脖子,放松紧绷的肩颈。从萧晨家到医院如果开车的话只需要20分钟,但自从他失眠症状加重以后他就不太敢开车了。尤其是最近,家里那辆雪佛兰已经待业一周多了,他现在每天都做29路公交车。
这是一趟环线车,从静海馨苑发车到新安开发区后折返往回开,一圈下来36个站;需要两个半小时。安海医院在第2站,萧晨家在第15站七家桥,行程大概一个小时。虽然坐公交比开车要慢得多,但胜在安全,萧晨安慰自己说就当是绿色出行为城市蓝天做贡献了。一般情况下给萧晨会赶九点半的车,今天稍微磨蹭了一会儿,他坐上了十点的那趟车。
萧晨低着头从前门上车,顺手在读卡器刷了一下卡,目不斜视地冲着车厢尾部过去了。
这是一个晴天,十点的太阳已经有些刺眼了,暖暖地晒进车厢。萧晨随意地坐在倒数第三排位置上,那里距离后门不远,需要上一个台阶。经过一段时间的经验总结,萧晨发现这个位置最好,乘客再多也不会对他下车造成太大干扰,而且这里靠近车厢尾部,老弱病残孕基本都安排在前部就坐,自己可以踏踏实实地一路坐回家不用去挣扎“让座”的问题。
这不是有没有爱心、公德心的问题,这是一个快要累残了的急诊大夫有心无力的问题。
萧晨走的有点儿急,微微有些出汗,他顺手把外套脱下来折一折放在膝盖上,身子斜靠在车厢壁上,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街景,觉得脑袋里有个打桩机在咚咚咚地敲,敲得他耳鸣头疼,一阵阵有反胃恶心的感觉。
车子微微晃荡着,电子报站器里不时传来报站的声音。萧晨不耐烦地看着车厢里渐渐多起来的人,觉得周围嗡嗡的嘈杂声简直能把耳膜击穿,每一点噪音都能勾起他心里的怒火,他深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今天回去一定要吃半片“速可眠”,至少能好好睡一觉。
就在他头疼地捏紧自己眉心的时候,喇叭里忽然传来一个男声:“车厢里乘客较多,请您看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那声音语速并不快,略低沉,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沉沉的让人觉得安稳。声音有些厚重,在略嘈杂的车厢里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声音真好听,萧晨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样,很熟悉的感觉。
在哪里呢?萧晨稍微一动脑子,就觉得头疼欲裂,严重失眠和大夜班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完全没有余力思考。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刺眼,萧晨索性闭上眼睛,耳边听着那个声音又在提醒乘客看管好随身物品,他想,这个司机还挺负责任的,小偷要是上了这车估计也很郁闷。
车厢有节奏地晃荡着,春日的暖阳晒得人熏熏然,每隔几分钟耳边就会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萧晨觉得脑袋里更乱了,眼睛涩涩的疼。
真累啊,他想。
这三个字是萧晨记忆中最后一刻,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惊讶地发现车厢里竟然只剩下三五个人了!看看窗外全然陌生的街景,萧晨惊喜不已地发现——自己竟然睡过站了。
这简直值得普天同庆!
他美滋滋地在座位上伸了一个懒腰,看看表,这一路竟然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萧晨留神听着报站,下一站就是新安开发区了,他决定索性就再小睡一会儿,等车子绕回去的时候再下车。
反正是环线,了不起再拉回医院里去。萧晨心安理得地想着,同时迅速闭上眼睛。
☆、第三章
司骁骐瞥一眼后视镜,忍不住笑了。
这样的乘客他看得多了,因为是环线车,所以睡过了站索性坐一圈儿再回来的乘客不在少数。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是从安海医院上车的,司骁骐推推墨镜,一转方向盘开上返程的道路。
开发区是去年才落成的,路上的行人车辆很少。司骁骐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去瞥后视镜。那人靠着车窗玻璃又闭上了眼睛,有那么困么?司骁骐想,这么刺眼的阳光,你是怎么睡着的?
当广播里响起“七家桥到了”的时候,司骁骐发现那位乘客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后门处等待车辆进站开门。他微微仰起头打了一个呵欠,从监控屏幕上,司骁骐看到他扬起的下颌和脖子之间形成了一道流畅的弧线,
来回多坐了六站地!
司骁骐好笑地想,如果没醒的话自己恐怕要把这位直接拉回静海馨苑总站了,到时候给他锁车里看他怎么办。
车门打开了,这人摇摇晃晃地走了下去,大约是还没睡醒,他站在站台上愣了有那么几秒,然后甩甩头走了。
司骁骐打了转向灯,把车开出站时再瞥一眼后视镜,看到那人修长的一双腿裹在瘦管的牛仔裤裤管里,每一步迈出去都有力又随性——真带感啊!
司骁骐扭过头来看着前方,暗自嗤笑一声:最近生活实在是太清心寡欲了,不利于健康。司骁骐干这行已经快半年了,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