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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头儿。”
“再替我做件事。请你把塔里克卷宗里的照片带在身上。”
“你认为是他操刀干的?”
“目前我想保留这种推测。”
“即使有人见过他,那些旧照片也派不上用处。从当初到现在他改头换面过一百次了。”
“别拿我开玩笑。”沙姆龙揿下了闪动的绿灯,掐断了电话。
天还没有亮,沙姆龙的标致加长车就疾驶过海岸平原,向着耶路撒冷的方向,驶进了犹太山脉。沙姆龙摘下眼镜,揉着双眼下湿冷的皮肤。自从他中断了退休生涯重返老本行以来,已经过了六个月。他所接受的是一项简单的使命:重新稳定情报部门的军心。因为一系列高度公开的行动严重破坏了这个部门,他的任务就是重振士气,恢复这个机构昔日里的团队精神。
他已经成功地找到了症结所在——失败的记录并不比以往多,比如他的前任,也曾折戟沉沙,在策划刺杀穆斯林领袖的行动中铩羽而归;然而令人惊叹的成功记录也没有增加。沙姆龙比谁都清楚,他们这个部门之所以威名赫赫,令人胆寒,可不是靠四平八稳的常规游戏贏来的。想当初他们曾偷过米格战机,在敌人和友人的宫廷深处安插过间谍,以牙还牙、以恐怖对恐怖地对付过威胁以色列人民的势力。沙姆龙不想给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一个保守的传统,让后人连错误都不敢犯。他给后人留下的团队,手要伸得长,要敢于进攻。这个系统,要让全世界的同行们摇头叹息,琢磨不透。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扫罗王大道的机构里并非人人都欢迎他的归来。有人认为沙姆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沙姆龙应该留在太巴列,和自己的旧收音机较较劲,至于手中的火炬,还是传给下一代吧。沙姆龙的反对派们会说,像莫迪凯这样的人当然有资格成为领袖,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各项行动中奋力拼搏嘛。埃利也是当首领的料,他们还说,只要他再在执行官的位置上镀镀金,就可以准备做第一把手了。甚至行动部的勒夫也被认为是个好苗子,虽然勒夫有时候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而且多年来他还做过被敌人利用的事情。
沙姆龙被他们弄得很不解。因为他仅仅做了个保姆,根本没有权力对扫罗王大道的高层人员做任何调整,但他被一群猎食者包围着,一旦找到弱点,他们会随时出击。而活火山一般的勒夫则是最有威胁性的,因为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刺杀恺撒的布鲁特斯。
沙姆龙心想:可怜的小勒夫,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玩儿呢。
“泽福·伊利亚胡是我的好朋友,”沙姆龙落座后,总理说道,“是谁对他下了毒手?”
他倒好了咖啡,将它贴着桌面推了过去,他沉静的棕色眼珠盯住了沙姆龙。同往常一样,沙姆龙感到盯住自己的是一头绵羊。
“我说不准,不过我觉得有可能是塔里克。”
只要一提塔里克,就不用说出姓氏了,没有必要。他的履历深刻在沙姆龙的脑子里。塔里克·阿尔·胡拉尼,上加利利地区一位村长老的儿子,在南黎巴嫩的西顿以外一座难民营里出生、长大,在贝鲁特和欧洲接受了教育。他的哥哥曾是“黑色九月'2'”的成员,被沙姆龙亲自领导的一个特别单位刺杀了。塔里克倾尽平生之力决意为兄报仇。他参加了黎巴嫩的巴解组织'3',参加了内战,接着又接受了17军'4'的一个秘密岗位。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在“铁幕”后接受了全面训练——在东德,在罗马尼亚,在莫斯科,后来又从17军调到了巴解组织的情报和安全机构“黑色九月”。最终他成了一个特别单位的领导人。这个单位的使命就是向以色列的保密机构和外交人员开战。九十年代初,因为反对和以色列的谈判,他同阿拉法特分道扬镳了。他成立了一个紧密的小规模恐怖组织,致力于一个目标:破坏阿拉法特的和平进程。
一听到塔里克的名字,总理眼光一闪,随即平复,静静地审视着沙姆龙:“你依据什么认为是塔里克干的?”
“根据事件的初步描述,袭击行动完全具备他个人的办事特征,计划、执行都很精细。”沙姆龙点上一支烟,挥手扇去烟雾,“杀手很冷静,极其残忍。还有一个女孩。这的确是塔里克的风格。”
“所以你要告诉我,这是你的直觉?”
“不仅仅是直觉,”沙姆龙说,直接回应着总理的疑问,“我们最近收到一份报告,塔里克的组织打算恢复行动。也许您还记得我当面简报过此事,总理阁下。”
总理点点头:“我还记得你建议我不要扩散这个消息。如果我们警告过外交部,泽福·伊利亚胡今天早晨也许还活着。”
沙姆龙灭了香烟:“我不喜欢把大使的被刺归咎于我的机构。泽福·伊利亚胡也是我的朋友,而且还是同事。他为机构服役过十五年,这也是我怀疑塔里克之所以针对他的原因。我当时不希望你扩散消息,为的是保护提供消息的线人。对关键情报,有时候这样做是必要的,总理。”
“别给我上课了,阿里,你能证明就是塔里克吗?”
“有可能。”
“如果你能,那接下来呢?”
“如果我能证明就是塔里克,我会征求你的许可,然后把他干掉。”
总理露出了微笑:“干掉塔里克?你得先找到他。你真的认为机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像安曼那样的情况,我们经不起第二次了——尤其现在,和平进程处在这么脆弱的状态。”
“安曼的那次行动计划做得很糟,执行更糟,部分原因是受到了干涉,以及当时在位的负责人施加了空前的压力。如果你授权给我全力对付塔里克,我向你保证这次的行动会大不相同的,结果自然也会大不相同。”
“你凭什么知道你就能找得到塔里克?”
“因为我现在的处境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便于我找到他。”
“因为你的这个线人?”
“是的。”
“给我讲讲你的这个线人。”
沙姆龙略微一笑,挠了挠右手的大拇指:“在我接到通知说扫罗王大道不再需要我的服务之前,我亲手办过一个案子——一个长期打入潜伏的计划,花了很多年才有些眉目。现在,线人正在塔里克的组织里,负责策划和后勤方面的工作。”
“线人事先知道巴黎的计划吗?”
“当然不知道!如果线人向我发出预警,我会向所有相关的人发出警告的,哪怕为此不得不撤回线人。”
“那就干吧,”总理说道,“干掉塔里克。让他为伊利亚胡和这些年被害的所有人偿命。把他狠狠地干掉,保证他永世不得翻身。”
“眼下这个时候,刺杀行动引起的反弹,你做好准备了吗?”
“如果做得妥帖,不会有任何反弹。”
“巴勒斯坦当局和他们的在美国和西欧的朋友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针对的是塔里克。”
“那就确保不要留下半点蛛丝马迹,保证你的特工不要被捕,不要像派往安曼的那对业余选手那样。我一旦签署命令,行动就由你全权负责,你除掉他,使用任何办法,只要你认为妥当——只管除掉他。只要像塔里克这样的人还在到处横行杀害犹太人,以色列的人民就不会允许我去谈什么和平。”
“我需要正式书面文件,然后才能展开行动。”
“今天你就能拿到。”
“谢谢你,总理阁下。”
“那么你对这项工作有什么设想呢?”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打算干预呢。”
“我只想知道你把任务派给谁,这还算不上是干预吧?”
“我打算派艾隆。”
“加百列·艾隆?我记得维也纳事件之后他就离开机构了。”
沙姆龙耸耸肩。这种事情对加百列·艾隆这样的男人来说不算什么。“机构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经手这样的案子了。他们只会把事情搞砸。不过我看中艾隆还有另一个原因。塔里克主要在欧洲行动,艾隆在欧洲大陆非常有经验。他懂得怎么把事情办得利索,不留痕迹。”
“他现在在哪里?”
“住在英格兰的什么地方。这是我最近一次得到的消息。”
总理不以为然地一笑:“找到塔里克比找到加百列·艾隆还容易些吧。”
“我会找到艾隆,艾隆也会找到塔里克。”沙姆龙嘴巴一抿,做了个鬼脸,露出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然后,事情就解决了。”
'1'艾希曼(Eichmann):纳粹头目,曾逃亡阿根廷,后被以色列抓捕,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