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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繁荣,是一种疯狂举动。回旋纪之后成长起来的一代,热衷于廉价的天然气,热衷于一时的经济大发展,表面上不见有任何质疑反对的声音,其结果是整个世界都在(或将会)为之买单。
博斯说很难说某位环保分子被货列压死,事情就一定能有转机。我发给你的文件收到了吗?”
“收到了。”她说,一面琢磨下一步怎么说。
“看过了吗?”
“看过了。博斯警官——”
“你可以叫我博斯。我朋友都这么叫。”
“行,不过你瞧,我仍不明白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你真的相信你发给我的东西是奥林。马瑟所写吗?”
“我明白,非常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奥林自己也不愿承认。”
“我问过他,他告诉我说是他记下来的,但也不敢说到底算不算他写的。似乎有人口授给他的。如果是这样,倒是对一些事有个合理解释了。还是那句话,你到底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文学评论么?因为我可算不得什么科幻迷呢。”
“文件里所包含内容远不止你看到的这些。我希望今天再发给你一些页,也许我们可以碰个头,比如明天午餐的时候,具体聊聊。”
她可愿意更进一步,踏人这莫名之事?真奇怪,她发现自己很乐意。姑且说是好奇心使然吧。抑或是对奥林。马瑟这个局促羞怯的小大人心怀怜悯吧。还有一点就是她发现与博斯相处感觉心情舒畅。她告诉博斯可以再发些内容给自己,同时忍不住补充一句道出了新的状况,应该让你知道。我已不再是奥林的审查医生。我上司将他转给了一位新手。”
这下轮到博斯无语了。桑德拉侧耳细听电话里传来的口号声。我们孩子的孩子如此等等。“哦,真见鬼。”博斯说。
“我上司是否会拿你当知己,我表示怀疑——不是要冒犯你。他——”
“你是说康格里夫?我们警局的人说这人很官僚。”
“我不作评价。”
“好吧……不过你仍能见到奥林是吧?”
“我可以跟他谈话,如果你是指这个。但我不再拥有决定权了。”
“事情搞复杂了,”博斯不得不承认这一现实。“不过我还是喜欢听听你的意见。”
“还有,如果我明白奥林和他这些笔记本为何对你如此重要,将会有所助益的。”
“最好是明天再谈吧。”
关于午餐的具体细节,桑德拉纠结了半天,最后敲定一家离州救助中心不是太远,又比街边餐馆略微高一个档次的饭店。博斯说就这样吧。谢谢,科尔医生。”
“桑德拉。”她说。
第四章 特蕾娅的故事/艾莉森的故事
你想知道局势如何发展,涡克斯情况如何,后来怎么样了吗?且看下文吧。
留下来一些东西吧,你也许会说。
留下一些东西给风儿和星星去阅读吧。
我自一出生,他们就给我取名叫特蕾娅。全名一长串,这里就不说了。但最好当我是艾莉森。珀尔。马克二世。怀胎十年,八天痛苦分娩,出生头一遭我便饱受创伤。从生命的第一天,我便知道自己是一个冒牌货,同样我也明白自己没有选择。
我出生那天,也是按预计再有七天,涡克斯便将穿越星际隧道到达古老的地球的日子。我一出生,就由叛乱的农民监护;出生时,我自己的鲜血从背上往下流淌。到我记得如何说话时,那些血差不多都干了。
那些农民砸坏我的身体,将我的躯体切开,因此毁坏了我的个人边缘系统植入,我的网络接口,我身上的网络终端。因为终端是差不多一出生就植入到我脊柱的第三椎上,因此痛极了。我从创痛中醒来,一浪浪剧烈的疼痛向上传递到颈项,涌入大脑。然而最糟糕的还是失去了知觉的痛苦,我全身其佘部分都没有知觉。从肩部往下,毫无知觉——麻痹,无助,伤口,超乎想象的恐惧。最后,那些农民从他们简陋的医药品中找来一种粗制滥造的麻醉剂,往我身上一戳……并非出于善意,我想,仅仅是受够了我嘶声裂肺的哭叫。
等再次醒来,我全身麻刺难忍,痒得难受。不过这就好,说明我的身体功能正在恢复。即使没了终端,我身上的增广系统仍忙碌运转,拼接受损的神经,修复骨骼。如此一来,说明我终究能坐起来,站起来,甚至能走路。因此,我开始对周围环境生出更强烈的兴趣。
我在一辆货运车后面的车厢里,躺在一张类似干菜铺成的床上。车子轻快地向前奔跑。它四壁很高,看不出去,但顶上是敞开的。我能看见天空里斑驳的云彩和偶尔一扫而过的树冠。无从知晓自己被俘获已过了多久。这一问题最是啃噬着我的神经。我们距离涡克斯中心区有多远呢,而涡克斯又距离假想智慧生物的星际隧道有多远?我嘴里干涩,但声音还是蛮清晰的。“喂!”我叫了好几次,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英语。于是我又换作涡克斯语:“Vech…e!Vech…emi!”
每叫一声都非常痛苦。我发觉没人理会,于是闭了嘴。
黄昏时分,货运车突然一挫,终于停了下来。起身早的星星已开始出来。天空一抹淡蓝,让我想起尚普兰的教堂的彩色玻璃。我对于教堂从来没多大兴趣,却对彩色玻璃情有独钟,喜欢周日早上它们被阳光点亮的迷人色彩。我听见有农民说话的声音。那些农民讲的涡克斯语都带有一种特别口音,似乎嘴里随时衔着一个石块。我闻到他们饭菜的味道。那真是一种折磨,因为没人给我任何东西吃。
一张脸终于出现在侧边车斗壁的上方。一张男人的脸。皮肤黝黑,满是皱纹——农民的脸都这个样。除了两道热闹的眉毛,他整个一个秃头。他双眼虹膜四周一片黄,看我的眼神里毫无掩饰地透着厌恶。
“你,”他说,“能坐起来吗?”
“我要吃饭。”
“能坐起来就可以吃饭。”我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挣扎着让自己这尚难驾驭的躯体形成一个坐姿。那农民没有援手,只是漠然地看着我。最后,我终于背靠着车壁坐了起来。我于是说:“我已按你要求做了。请给我饭吃。”
他恨恨地走开了。我没指望他还会再出来,不过他还是回来了,端着一碗绿色的黏糊糊的东西,放在我旁边。“要是你手能动,”他说,“这就是你的了。”
他转身走开。
“等等!”
他叹了口气,回转头。“又怎么啦?”
“告诉我你的名字。”
“干嘛,很重要吗?”
“不重要,我就想知道。”
他说他名叫乔伊。他说他家属于矿工,第三等级,居住在收获区。在脑子里,我将它译成英语叫矿工乔伊。
“你叫特蕾婭,工人,侍从治疗师。”他说出这一涡克斯中心区称谓,语气里充满鄙夷。
我听见自己说我叫艾莉森。珀尔。”
“我们读过你的体内标志。你骗不了人。”
“艾莉森,”我坚称道,“珀尔。”
“你爱叫啥叫啥吧。”
我将不听使唤的手伸进饭碗里,然后凹陷掌心撮起一撮送往嘴里。那是一种半干不湿的绿色污泥样的东西,味道像割下的草。每次递进嘴里,掌心里的食物都要洒掉一半。尽管难吃,我的身体还是狼吞虎咽地接受了它。矿工乔伊在附近晃荡,一直等我吃完,然后拿走碗。我仍感到饿。矿工乔伊拒绝再给我添。
“你们就这样对待俘虏的吗?”
“我们不抓俘虏。”
“那我是什么?”
“人质。”
“你们认为我就这么有价值?”
“可能。不然,很简单,早就杀你了。”
因为身体又能活动了,那农民为以防万一,将我的双手绑在身后。整个晚上他们都那样绑着我,一定程度上,这比全身麻痹不能动弹更难受。早上,他们把我从车里拖下来,面朝下提着四肢,扔进另一辆货运车里。这辆车跟前一辆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特克·芬雷。
转车的过程中,我有机会打量了一眼那些农民的营地。我们已经来到涡克斯中心区所在的岛屿。因为是在外围地区,一片蛮荒,所以看上去仍像在外岛上。四周所有果树都连皮带叶扒光了,以喂养结集前进的农民。
人数相当多。一大队人马。我估计了一下,单是这一片草场上就有一千人。我还看见其他营地也在冒烟。农民们手持临时找来的武器:从收割机和脱粒机上拆下来的刀片和机器部件……这样的武器,遇上全面联网的中央国民军,一定会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