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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河原崎想象接下来的情况,催促冢本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却打算将这笔奖金用在庸俗不堪的事情上。”
“庸俗不堪?”
“总之就是庸俗不堪。”冢本只有这时候显得不耐烦,讲话速度变快,好像要隐藏自己的缺点般,“所以我们保管了那张彩票。”
河原崎不相信那张彩票是真的,刚刚还拿在手上的纸看来只是皱皱的纸片。只是一张纸片就能让人得到幸福或从大楼跳下去吗?
“只要是天才就能交上好运。那人是天才,但不是神。”
“因为他庸俗不堪吗?”
“他不上电视说些废话,算是他的优点,而且他最近什么也不跟我们说了。”
河原崎发现虽然有演讲,但是来自高桥的讯息的确减少了。
“如果高桥先生上电视的话,你觉得怎么样?”冢本问。
“上电视吗?”河原崎试着想象那个场面,“我觉得很俗气。”
冢本也无言地皱眉。
河原崎不知何时已往后仰,回过神时已经躺在地上,从斜坡仰望着天空。突然视野转暗,他看到一张脸,冢本正俯视着他。从正上方窥视他的冢本的脸,遮蔽了属于他的天空。
“神是内脏。”
“什么?”河原崎慌张起身,“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思考过神的事情,得到了属于我自己的结论。你知道内脏的定义吗?其中一个是‘自己无法控制’。比如说,你想抬右臂就可以抬起来,头皮痒的话也可以搔抓。但是,内脏就没办法了。胃肠反复蠕动,将刚刚吃的面包持续往下输送。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想这么做,而控制它们去做。让心脏的肌肉间隔几秒钟跳动,或是一边注意肠道的情况,一边做眼前的文书工作。如果真的变成这样,大脑会因为无法把握状况而炸裂吧。”
“的确如此。”河原崎试着用大脑控制心跳,不过马上就知道这办不到。如果真的变成这种情况,说不定会在睡眠中不小心停止呼吸。
“所以我仔细一想,这样的关系就像人类和神的关系。”
“什么跟什么的关系?”
“我和胃啊。”冢本说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凭着自己的意志随性地活着,既不考虑死亡,也不想为谁而活。但只要哪天我的胃不动了,一切就算结束了,不是吗?如果胃完全不消化我努力吃下去的东西,停止工作,我的生活也就结束了。然而,我们无法控制胃,所以我避免暴饮暴食,细嚼慢咽……”说到这里,他愉快的露齿一笑,“所以非得一直注意胃的状况才行。会不会痛?有没有血便?放不放屁?就是说胃现在背负了我的人生。而说到我能替胃做些什么……”
“是什么?”
“专注倾听,竭尽全力,然后祈祷。”
河原崎知道身边的云雾此刻已散去。他复诵着,“专注倾听,竭尽伞力,然后祈祷。”
“我没办法直接看到胃,最多只能注意胃是否在某处发出警告或提醒,然后祈祷。基本上内脏到我死亡为止都和我在一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直跟我在一起,一起死去这和神很像吧!我如果做了坏事,神就会发怒,对我降下灾难,有时候说不定是巨大的灾难。每个人都有胃,这也跟神很像。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神才是真的,别人的都是假的。但是,就如同每个人的胃都是一样的,彻底分析起来,大家所相信的神,或许指的是同样的东西。”
真的很像呢!河原崎小声地表示同意,并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他打算回想高桥的脸孔,却想不起来,就像炫目的光芒反射一般,高桥的模样消失了。河原崎感到心跳加速。
冢本开口了,他缓慢的说话方式让人心情愉快。“如果高桥先生是神,那么我们和高桥先生的关系,就像我们和内脏的关系一样。”
“是啊。”
“胃和我们是合而为一的,不论哪个先死,另一个势必也得死。也就是说,如果高桥先生真的是神的话……”
河原崎可以猜到冢本接下来想说的话。“如果真的是神?”
“到底是不是神,只要杀了他就知道了。”
只要除掉不谨慎或太过恐惧的感情,河原崎觉得冢本的话充满了魅力。到底是不是神,只要杀了就知道。冢本的想法虽然很粗暴,但是简单明了,充满魅力。他不禁亢奋了起来。
“神不会死。如果神会死,我们也会消失。”
简直像是要测试神一样。然后河原崎发现自己虽然恐惧,却也同时抱着相同的想法,我想测试神。
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坐在地上几十分钟,地面很冷,从旁边吹过的风也很冷,但是河原崎将其解释为是为了让因兴奋而陷入茫然的自己冷静下来。
“你会画画吧?”
什么?河原崎回看对方。
“你会画画,这是非常幸运的事情。我为了证实高桥先生是不是神而要解剖他。只是如果真的要做,我希望你将这些画下来。你不想将天才的身体当做证据留下来吗?河原崎,你会写生吗?”
“如果指的是画画这件事。”正确地说,应该是我只会画画。
“我要你如实地画下神被解剖后的器官。”
“咦?”
“有一本16世纪的解剖学书《人体结构论》①清楚地描绘出了人体的构造。内容是由一个叫维萨里的人进行公开解剖所留下的人体结构图,精细到令人无法相信那是四百年前的作品。而你接下来要画高桥先生的身体,将会比那本书更重要。”
“我吗?”
“维萨里在出版这本书时只有二十八岁,你比当时的他年轻太多了,你所留下来的画,应该会成为贵重的财产,或许能够拯救世人。”
拯救世人这句话,再度让河原崎感到亢奋。
“我们被神包围,大自然才是比我们更高一层的存在。所以,如果要说什么是神,或许‘地震’、 ‘大树’、 ‘雷雨’、‘洪水’才是。所以,能够拯救在黑暗中行进的我们的,也许意外地不是那个在讲台上反复演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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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De human/corporis fabrica.由近代解剖学之父维萨里(Andreas Vesalius 1514—1564)于1543年发表的解剖书。维萨里是第一位经由实际解剖人体来了解人体结构的医生.对后世医学发展有巨大的贡献。
“意外?”
“搞不好是像你父亲那样张开双手从大楼跳下去的男人哦。”
抱膝的双手忽然用力,冢本的话在河原崎脑中回响着。
“你父亲的死,可能和突发的自然现象差不多。”
河原崎想起了父亲。他是个很奇怪的男人,甚至曾经每天去动物园。他深夜潜入动物园,还嚷着“一到晚上,有个男人会睡在园里。喂,你在听我说话吗?那个男人啊,其实是动物园的引擎哦,他晚上也在那里,为了维持周边动物的活力。只要他一不在,动物园就没有精神了”(~ o ~)之类令人无法理解的话。或许从那时候起,他的脑袋就有问题了。
在身为儿子的河原崎看来,他也是个怪人。不过那种怪法,大概和不可思议的雨季一样,是违反了自然界的运作。
最后,冢本开车送河原崎回家,两人在车上没有交谈,但他们已经充分了解彼此,甚至有一种将自己觉得不舒服的污垢全都洗净的爽快感受。
河原崎下车,绕到了驾驶座旁向冢本道别。打开车窗的冢本此时流下了眼泪。“啊,这真是……”他拼命找理由,像是打从心里感到困惑似的,擦着脸上的泪水,他似乎止不住眼泪。“我也不想杀死那位高桥先生啊,可即使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不,不对,我一定是因为被信任的人背叛,才会哭的。”
“啊……啊。”河原崎不禁呻吟。
“傍晚六点在大学医院的停车场等你。”最后冢本笑道,“来见证他是不是神吧。”
河原崎觉得脑袋很沉重,可能是发烧了。他试着在脑中描绘高桥站上讲台的模样,但是失败了,怎样都想不起来。满脑子都是刚刚道别的冢本的样子。好像只有远去的敞篷车是唯一真实的。
*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副驾驶座上的京子得意扬扬地说道。因为青山方才一边开车一边苦闷地表示,“她还是不肯离婚。”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们离婚吧’。”
“她一定先问对方是谁吧?”
“你怎么知道?”青山一脸讶异。
“那种女人总是想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她们无法不在意自己的立场和位置。”
“是吗?”青山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