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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稍微观察了一下对方,这个男子大概已经猜到我来拜访的目地了。他取下太阳眼镜折叠起来,挂在牛仔裤的皮带上面。我判断应该不需要对他隐瞒绑架案的事。
“你在上星期的星期三有绑架什么人吗?”
“且慢!你怎么突然单刀直入地这么问我。”他浮起装傻的笑容,像评估似地打量我全身。那假装出来的轻薄态度看起来好像减少了些。
“你不是警察的人吧!如果是刑警的话是不会这样子问的……在这种地方也说不了什么话,可以请你先进来吗?反正你也想要调查一下这个公寓里面吧?”
“如果可以接受我这样的请求就太令人感谢了。”
甲斐庆嗣进入五〇二号房把伞插进充当伞架的空油漆罐里,走上玄关。我在他的引导下移动到走廊前端约有二十叠榻榻米大小的客厅。拆除隔间铺上一整片深绿色地毯的这个房间和房门入口乱七八糟的情况相反,意外地有种令人感觉很舒适的气氛。右手的厨房和作为餐厅的一个区域,在房间反方向放置着双人床的卧室部分,都看起来很干净漂亮,全被整理得很好。我们进来入口处那一整面墙,都整齐放置可以显示出他把音乐作为职业的物品。以大型的音响装置当作中心,被连接在上面的合成器械设备——我有点不愿意把它们称之为乐器——有颜色和形式各不相同的两把电吉他,三层的唱片架子上放置满满的唱片和CD,还有像是会在录音工作室看见的大型录音机。唱片架背后的墙上贴着一张抱着吉他的三个外国人的照片。在那周围有大型的电视和排列着相当大量书籍的书架同样被整理得很好。在面向外面马路的那一面有两扇可以通向阳台的大型框窗,靠近窗外灰暗地方有质朴灰色窗帘垂下来。这个房间的主人虽然是个光鲜时髦的摇滚吉他手,但却令人意外地过着质朴时生活。
他用手指指着房间中央的沙发请我坐下,自己则走到厨房。“因为正好在煮咖啡。”
我走近沙发前的唱片架,在那之前停住了脚步。误以为我是在查看那三个吉他手照片的甲斐庆嗣,边把咖啡注入到杯里边说:“你知道那是谁吗?”
我把视线移到三张照片上。“不知道……”
“他们是我的老师——不过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是我的神吧!安德列斯·塞戈维亚【注43】、肯尼·布瑞尔【注44】和艾瑞克·克莱普顿【注45】。”
我离开唱片架在两个沙发中较小的那一个坐下。
“神一个就太多了——我想这是近年来的定论……”
甲斐庆嗣笑了起来。其实我看的是慎重地摆放在唱片架上有点年代的小提琴,上面积着一层灰尘,是在十天之内变成这样的状态吗?而且真壁清香是在去上小提琴课的途中被带走的。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放着写到一半的五线谱、黑色和红色的两枝铅笔和橡皮擦、指针停在十三秒的计时器、模仿撞球的九号球金属制烟灰缸、“七星”香烟,以及像是科幻类的读物,书名为《兽的数字》的一本厚书。我打开烟灰缸的盖子在香烟上点了火之后,甲斐庆嗣端着装有咖啡的两个马克杯走过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就是那个运送清香赎金的侦探先生吧!”
我点点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应该是保密的才对。”
“是家母告诉我的。”他苦笑了起来,做出请我喝咖啡的动作后自己也喝了一口。
“虽然家父和我已将近有二十年的冷战,不过家母还是很相信我。对了!就是这星期的星期一,大约是五天前,我接到家母打来的电话告诉我这件事。本来她之前好几天就打算联络我,不过因为我去巡回演唱所以离开东京,一直到星期一才接到电话。”
他把马克杯放回桌上抽出一根七星点了火。“家母和家父不同,她认同我的生活方式,所以重要的事都会告诉我。当然她有交代我这件事不能泄漏出去。”
我也喝了咖啡。因为我被雨给淋湿了,这一点暖意令人感到很感激。
甲斐庆嗣把香烟的烟由嘴巴吐出后再从鼻子吸进去。“对了!派你到这里来的是家父吧?”
我并没有回答他。“你的话其实是完全相反的吧!”
“相反……什么相反?”
“你说令堂相信你的事。其实相信你的人,不,应该说想要相信你的人是令尊才对吧!因为事件发生以来的这九天,他不曾向你确认过那件事;令堂则比较现实主义,不像令尊,她希望能看着儿子,也能坦率地怀疑你说不定是这起绑架案件的绑架犯。因此事件发生以来她想尽快和你取得联络以消除这份担心,不是吗?”
甲斐庆嗣苦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并没有否定我的话。“说不一定是那样……但是我认为你所说的这个意见也不能套用在所有母亲身上。要是像家母一样的五十岁以上的母亲也许能说得过去……不过现在的年轻母亲才是最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在想什么。”他的语调充满奇特真实感般的牢骚。
仔细聆听对方想说的话也是使工作顺利进行的一部分。“对这种事我认为年轻或不年轻根本不是问题……”
“不,像我现在分居中的老婆就几乎完全不了解自己五岁女儿的事。不过我老婆相信她是世界上最可爱、本性最善良的好孩子。”
“误解不也可以说是理解的一种形式吗?”
“没这回事,这是程度上的问题。也有和母亲很相似但心地却不好的女孩子。可是如果说出来一切就完了……为什么现代女性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认为有什么改变。只是从前不会去评论小女孩,现在却最先将她们变成批评的对象罢了。只是这样不是吗?”
“是这样吗?”他把香烟的烟从鼻子吸进去。“我倒没这样思考过……”愚蠢地赞同对方的话是禁忌。有关自己身边的事,不管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想被别人贬低。
我花时间捻灭香烟的火。
“你对打电话来的令堂是如何回答的,可以告诉我吗?”
“我告诉她不必担心那种愚蠢的事。绑架案件是上星期三到星期四的事吧?当时我的巡回演唱会正是最忙的时候,星期三从九州的福冈到鹿儿岛,星期四从鹿儿岛到冲绳。难道你认为我是计划绑架的主嫌犯,执行的事交给其他人做……如果我有那种领导力的话,早就带领更好一点的摇滚乐团赚更多钱了。”
“既然你提到了钱我就顺便问一下。你好像有七、八百万的负债吧?”
他慢慢地微笑了。“果然是家父派你来的。在今年初,我为了想要清偿欠债的钱,三次回去杂司谷的父母家,不过结果是徒劳无功的。”他把视线转到窗外看着即将要下雨的天空或是更远的地方。“据说我祖父这个人是个完全不了解音乐的人,不过他却把音乐的基础教育当作成名的手段,半强制地让家父和真壁姑姑接受。可是两人一旦到了可以打工的年龄,他就连一圆的学费也不打算支付了。与其说家父认为那件事对自己的人生具有加分效果,不如说是单纯地对没有太吝啬的祖父表示感谢之意,因此也打算对我们三个儿子实践同样的教育。但并没有像祖父那样极端,他说会照顾我们到大学毕业为止,在那以后就必须自立了。所以我和次子庆郎大学毕业以后,就再也没从家父那里得到任何经济上的援助。家父应该已持有相当的财产,不过我们并不能继承那些,因为家父已经宣告说那些财产全都打算用来提升日本的音乐文化。他所说的音乐文化当然只有古典音乐而不包括摇滚乐。”
关于甲斐教授的“教育论”,在他交付名单给我的时候已经从本人口中直接听说了,所以,并不是初次听到这些事。不过说话的表现方式完全不同,他说不让儿子们继承财产是促使他们自立的权宜之计。
甲斐庆嗣发现话已经偏离了主题,急忙地说道:“以那种情形要清偿那笔欠债却不能动用家父的钱是事实。这七、八百万的欠债是因为去年年底我所计划的大型活动花费了很多钱才造成的。因为里面也有从亲近朋友那里借的钱,想要早一天尽早还钱,所以才会向家父央求,不过我并没有受到严厉的催债,如果一点一点偿还也没有关系。现在已经减少到五百万以下了,用这次的巡回演唱会收入还能再还清一半。”他捻熄香烟,稍微强调似地说道:“无论如何,并不是那种需要犯下重罪取得几千万巨款的欠债。”
“可是我听说你为了偿债奔走时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