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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一两声狼叫,不觉得恐怖,反而给人以一种特殊的情调。
太史慈看着那火上的兔肉,吞了吞口水,一付饿坏了的模样。臧霸心情也好了不少,看着太史慈的馋鬼相居然露出了笑容。
“好了好了!”太史慈手忙脚乱的从火上取下烤好的野味儿,口中却不满地嘟囔着:“只有盐,味道差了不少,若是有味素就好了。”
臧霸皱眉道:“子义你说的什么‘味素’,是什么东西。”
太史慈差点想扇自己的嘴巴,心想:总不能告诉他那是一千多年后的东西吧?连忙道:“那是我听刘繇说的一种海外之国进贡汉帝的一种做菜时用的调味品,据说以此做菜味道鲜美异常。”
臧霸也不怀疑,唯有闷哼一声:“皇帝就是花样多。”接过太史慈递过来的肉,咬了一口,赞叹道:“子义,你手艺不错。”
太史慈没有答言——正忙着吃呢!
臧霸又咬了一口,把刚才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子义,你刚才说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那……”
太史慈满嘴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臧霸没听清楚,唯有耐心等待。
太史慈好不容易咽下食物,重复道:“想办法限制皇帝的权力。”
“什么?”臧霸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臧霸誓要推翻汉室,但在他看来皇帝就是皇帝,皇帝至高无上,尊贵无比,天公将军将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谁知道太史慈竟会说出这种话来。若不是知道这眼前的少年足智多谋,见多识广,他一定认为这是疯话。
岂知太史慈还有更加惊人的言论:“最好连皇帝都不要,那就天下太平了。”
臧霸只觉得自己是在听一个疯子讲话,不可思议的盯着太史慈,说不出话来。
太史慈就知道是这种效果,因为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自己的话在那些封建卫道士们听来就是大逆不道,即便是臧霸这种胆大包天的人物也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太史慈却不知道,凡人皆有所欲,而正是这种“欲”决定了人们的需要和生活,一个时代的发展有其内在的规律,环环相扣的历史根本就不是简单的靠改变一个环节就可以全然变化的。
太史慈只知皇帝对中国有害,却不知皇帝的存在正是一个时代的要求。这番话是很难说服别人的。
果然,臧霸皱眉道:“子义休要玩笑,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正如我们头上的青天不可一日无太阳一样。再者说,东汉政治糜烂不就是因为外戚与宦官争权夺利的结果吗?皇帝的权力不也小着呢吗?”
太史慈苦笑道:“我就知道宣高兄会这么说。可是我说的限制皇帝权力不是这个意思,东汉的这种现状只不过是一群想把皇权抓到手里的人在狗咬狗罢了。”
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兔肉,咽下后才道:“宣高兄,你说如果一个农民不种地,那他今年会不会打到粮食?”
“当然不会,那粮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臧霸显然已经比较适应太史慈这种天马行空跳跃式的谈话方式,不会因为这些看似无聊的问题而厌烦。痛快地答道。
太史慈却仍然像白痴一样问道:“那铁匠不打铁是否能造出好兵器来?”
“不能。”
太史慈叹道:“是啊,木匠不打磨木材就制造不出家具,渔民不出海就打不到鱼,商人不卖东西就挣不来钱,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这就叫做付出必有回报,宣高兄以为呢?”
臧霸点头道:“这自是理所当然。”
岂料太史慈摇头道:“可是这世间偏偏就有一个行当可以不需付出只要坐在家中就能吃穿不愁享尽清福。”
臧霸眼睛都大了:“有这等好事?那我们还造什么反呀?直接都干这行得了。”
太史慈笑了,道:“这个行当就是皇帝,你们都去当吧!”
臧霸瞪了太史慈一眼,心道你这就是废话,一个朝廷怎么能有无数个皇帝?
太史慈却放下了手中的兔肉,站起身来沉重的说:“宣高兄,其实你我一直在探讨的问题的关键处就在于此。”
臧霸心知太史慈已经步入正题,没有答话,静静听着。
太史慈道:“不知宣高兄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商人,我到你的店铺中去买东西,却又不给你钱,你肯不肯呢?不用说,你一定不会同意,这种人与强盗无异,可是宣高兄你看看,自古至今这些当皇帝的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强盗?管你是一代明君还是昏庸暴君,在他们看来这天下就是他们的家,这天下的万物都是他的私产,他们无论从别人那里拿了什么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这就叫做‘家天下’。”
臧霸闻言心头涌上千言万语,偏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觉得太史慈真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太史慈看着臧霸道:“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拿走我们的田地,理所当然地抢夺我们的房屋,义正严辞地霸占我们的妻女。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
“昔日汉刘邦入关中时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杀人和抢人财物都是犯法的行为,可是你看现在,上至皇帝,下到官吏,那个不劫掠成性?汉刘邦的话早就变成了一只空文,所谓的‘天理’不过是天子脸上一块儿可以随意更改为自己的强盗行为找个理由的遮羞布罢了。”太史慈冷冷道。
“啪!”臧霸攥紧的手指勒折了兔子的腿骨。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太史慈叹道:“所以我说皇帝乃是天下之大害,也许一个朝代的创建者比如三皇五帝,再比如那三个刘姓皇帝因为经历了乱世,知道老百姓生活的困苦,也知道如果逼急了老百姓,老百姓会反抗——就像你们黄巾军,所以这些个皇帝还能鉴于前朝的兴亡约束自己的欲望的话,不过他们的后人就不一定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是不犯错误的圣人。宣高兄不要忘了,皇帝的权力可是无限大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干自己一切想要干的事。”
臧霸听得十分明白,太史慈现在正在委婉地重复着散步时他说谈到的问题:天公将军的后人就一定是有为明君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将来一定会重蹈大汉现在的覆辙。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今天的黄巾起义又有什么意义?百姓的安宁只是一时的安宁罢了。
但臧霸从太史慈现在的话中所听到的意思远不仅于此,太史慈提出的是一个臧霸必须正视的问题:如果皇帝犯了错怎么办?按照太史慈前面的话来看,农民如果懒惰、不种地,那么挨饿也活该,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其他行业当然也是如此。总之,一个人如果干了不符合自己生存位置的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那么皇帝是否也在这个规矩之中呢?
臧霸不敢想!但内心的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他答案。
他知道皇帝也在这个规矩之中,也许老百姓忍气吞声地忍受你的暴政时,你这个皇帝似乎风光无限,你比任何人都要尊贵,任何人都要服从你的命令,可一旦老百姓起来反抗,那不就是对你这个不称职的皇帝的惩罚吗?
如果百姓是田地,皇帝是农夫的话,那么只要不关心自己“田地”的“农夫”就该“挨饿”!
太史慈却想得更远,自从到了这个时代,亲眼见识了三国时代华夏子民的悲惨生活,才对鲁迅那句对中国历史的评价有了真正的了解,臧霸他们所渴望的盛世不过是暂时做稳奴隶的时代,而现在的反抗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连想坐稳奴隶也不可得。
整个中国的农民起义史不过是一部不同时代的奴隶们不断地寻找一个对自己好一些的主子的历史!
念及此,太史慈觉得无比的沉重。
一时间两个人各想各的,相对无语。
臧霸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率先打破了沉默道:“我明白子义所谓‘限制皇帝权力’的意思了,其实是要限制皇帝的欲望,不作有损于百姓的事,如此可保江山永固。”
太史慈赞许地点点头,看来这个臧霸还是很有点政治头脑的。
不过太史慈却担心臧霸对“限制皇帝权力”的理解有偏差。
果然臧霸长出了一口气,道:“子义的话大有道理,看来日后天公将军打下江山后,一定要多多征召见识广博的臣子给天公将军和他的后人时常提醒,避免像今日的大汉这种局面。”
太史慈心中苦笑:怕你理解有偏差,你还真有偏差。摇头道:“臧霸兄又错了。限制欲望和限制权利是两码事,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又错了?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