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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打下上京休整的大半年时间内,契丹人的政权继续摆烂,在沦丧半壁国土的情况下,自己玩起了内讧。天祚帝诸子争位,相关人员受到天祚帝的镇压,大将耶律余睹降金。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十一月,阿骨打任命完颜杲为主帅、粘罕(完颜宗翰)为副帅,降将耶律余睹为先锋,直取辽中京。金军在宣和四年正月十三日连下中京外围据点高州、恩州、回纥,正月十五兵临中京城下,辽守将不战而降,中京落入金人手中。
之后金军一分为二,一部由粘罕率兵跟踪追击天祚帝,另一部则继续进迫辽国西京大同府。西京守将苏京出降,虽然很快又反叛,但后来追击天祚帝回师的宗翰部又很快再次攻克。
至此,辽国五京沦丧四京,残余势力只剩下两股,一是远遁大漠的天祚帝,二是坐镇燕京的辽秦晋王耶律淳(后称帝,改年号为天赐)。之后,金国人停止了对燕京方面的军事行动,而将主要精力放在搜寻打击天祚帝上。燕京幽云,你北宋人不是要吗,你们自己去打吧!
阿骨打此举可谓高明之极,征服辽国四京后,女真人确实需要休整和消化胜利果实,此举表面上看既遵守了宋金当初的盟约,实质上又达到了休整和试探北宋军力的目的。
从此时开始,宋金之间的较量才真正拉开。
阿骨打于是在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三月给宋人送了个信,绝口不提双方盟约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中京、西京我们都打下来了,天祚帝也让我们追跑到大漠(夹山)去了,请贵国的边界不要收留辽国方面的难民,以免伤了两国和气。
收到边牒的宋国君臣喜忧参半,喜的是金国人确实如他们所愿打得辽人落花流水,忧的是到嘴的幽云肥肉怎么吃。
宋廷中也有人意识到了金国的强势,认为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图幽云,而应该扶持辽人对抗女真。辽人如果得以保存必然感激宋人,到时候再开口说减免岁币收复失地辽人也不好意拒绝。
但更多的声音则是,金国人已经把辽国打残废了,幽云再不占领,金人也要占领,人家金国人还是够朋友的,把人打残废了,等着你去结命收尸,这样的便宜不占是傻瓜。
后一种声音以宰相王黼的最为响亮。此君是崇宁年间的进士,人长得帅气,口才又极好,最初依靠蔡京和宦官梁师成起家,上台任相后却成为了蔡京的死敌,一改蔡京的新法,而花石纲的始作俑者亦是王帅哥,后期极受赵佶的宠爱,所以连掌握兵权的童公公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冷箭照放。
王丞相看到辽国衰败后,变成最为积极的伐辽派,天天在赵佶的耳边讲起了兼弱攻昧的道理,才使得赵佶痛下攻辽收复幽云的决心。
王黼为此还专程找到前一阵和他闹得不是很愉快的童公公,说老童你只管打,我会卖死力帮助你。王丞相说到做到,在三省特别设置经抚房,集凑钱六千二百万缗作为此次伐辽的军事经费。
北宋人终于决定出兵了,挑燕京这个软柿子捏。
吃软柿子也得讲究个吃法,事关重大,一向不太过问军事的赵佶也给童贯出了三策:上策是让被金人欺负惨了的幽云臣民一见宋军就主动归向宋军的怀抱,主动回归;中策是让现在的辽国皇帝耶律淳向我们大宋称臣,接受北宋帝国的保护;下策是如果燕云那边并未全都真心臣服我们,我们不得不操家伙,但以安全第一,应以全师而还为重。
赵佶的计策归纳起来就是招降为主,别真打,现在是去捡便宜,有便宜就占,吃亏了赶快跑。
投机主义原则自始至终贯穿了这次军事征伐行动,在他们眼中,逃溃到幽云的辽人,不过就是一群游兵散勇,不堪一击。
伐辽之前,虽然东京的高层们都非常乐观地看待这场战事,但在西北军中,却有人并不看好这场战争。
更要命的是,这个人竟然是童贯原来物色好的此次征伐的前线指挥官。
种师道!
作为“小三种”(第三代种家军——种朴、种师道、种师中)的领军人物,种师道最初的理想却是做一个文化人。他幼年曾拜北宋著名的哲学家、理学家张载为师,修习儒学,兼融道、法,最初以荫职任三班奉职的低级武职,后来种师道参加了帝国的法科考试中第,改为文职,任原州通判,提举秦凤常平等职。
种师道在政治上更偏向于旧党,蔡京掌权后施行新法,他对其中的役法就有微词,蔡京把他加入了元祐党人的名单,罢官近十年之久。
后来赵佶想起了他,再次起用,到西北任军职,开始在西北屡立战功,官也从最初的怀垄军知军做到了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
种师道在西北的崛起有些意味深长,虽然种家三代成名的地方都是西北,但其实种师道再赶赴西北战场的时候,徽宗时代的宋夏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童公公这时候都已经要出使辽国转移战略了,种师道到了西北没捞上什么大仗打,但还是不妨碍他迅速从西北崛起。他的崛起更多依靠的是皇帝的扶持,虽然童贯是太监,但掌握如此多的兵力,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放心不下的,在西北军安插非童派势力就显得极为重要,而种师道就是最佳的人选。种家将在西北的威名本身对童贯就是一种震慑,所以赵佶起用种师道,显得非常高调,对外宣扬“卿,吾所亲擢也”,这无疑告诉天下人,种师道是我的人。
赵佶起用种师道制约童贯算是相当漂亮的一手,至少从这点,以及四罢蔡京可以看出,他还不是一个完全被童、蔡等人摆布的皇帝。
对于皇帝的安排,童贯虽然不满,但也得无奈接受,所以在西北军种师道成了另一个身份特殊的人。童贯权掌西北军二十年,部属多出于其门下,谁见了童大帅,都行旅拜(对长者和贵宾的礼节),只有种师道仅行长揖(不分长幼尊卑皆可用,但多数用于平辈之间)。
在西北,童、种二人大抵相安无事,这很大程度上源于童贯对西北战事的控制能力。后来西北军南下平定方腊,南征的名单上也没有种师道的名字,这也相当正常。平方腊关系到帝国的存亡,决定一切的都只是战场的胜负,赵佶全权委托军国大事于童贯,自然不愿在他身边安插束缚手脚的角色,童大帅当然也不愿带上种将军碍手碍脚。
伐辽却不一样了,是开疆辟地、收复“失地”,这样的千古功业,他童贯怎么可能一人独染呢?皇帝任其为河北、河东、燕山诸路宣抚使后不久,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助手——蔡攸。蔡公子随军的目的很单一,监视童贯。
皇帝的用心良苦,童贯岂能不知,所以一线军事指挥安排上,最初他的打算是让种师道作为军事总指挥。
这是一场赵氏帝国的皇家盛宴,每种势力的力量都应该分一杯羹而食之。
种将军却完全没有领童公公的情,对于这场战争,他一开始就申明了自己的立场,他说,我们好比是邻居家里来了强盗,我们不但不帮忙,反而趁火打劫去别人家里抢东西。
真正让种师道反对的不仅仅是台面上的理由,让西北军从环境恶劣的游击战场转到开阔的北方平原战场,本来就是抛其长用其短,更不用说之前的西北军主力还刚刚在南方打了一场大仗,人员的消耗补给都是问题。作为一名皇帝器重的军事将领,他不能不考虑北征在军事上的重大缺陷。
种师道所提出的,童贯又岂会不知。在出征前他给皇帝的上表中,就提及了出征军粮装备方面供给的各种不足。可是为了幽云,帝国上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时局又给出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他童贯一定要抓住。
无论有无困难,出兵势在必行。
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四月十日,徽宗下旨,拜童贯为陕西、河东、河北路宣抚使,蔡攸为宣抚副使,种师道为都统制,西军精英辛兴宗、杨惟忠、王禀、种师中、王坪、赵明、杨志、杨可世、王渊、焦安节、刘光国、王育、吴子厚、刘光世、刘延庆全部入列出征,精兵十万,剑指幽云。
帝国的北伐征程,将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呢?
三
尽管现在在俄罗斯和整个斯拉夫语系中,契丹就是“中国”一词的形似音(俄罗斯语Китай,葡萄牙语Catai,西班牙语Catay),但契丹民族出现在汉字的史册中还是比较晚,直到《魏书》中,才基本承认他们是一个独立的民族,而普遍认为他们的先祖源于鲜卑宇文部,但在唐朝以前,他们还是八到十个弱小松散的部落。
中原在进入李唐盛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