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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孔子)儒学,成为“儒学”(不是“经学”、“理学”,或“考据学”)“通经致用”的一个至高的表现形式。
清代十八世纪的这批“经世学者”与“考据学者”有所不同,不但表现在学术取向上,可以说,他们在身份上,做派上,处处都不一样。他们可能主要是一些官员,有职有权,直接面对国家或地方上的那些行政问题,并为此承担责任,考虑对策。他们是“体制内官僚”,与清初“遗老”构成的“政治反对派”,及清末之“改革派”,都不一样(也不排除有乡绅和其他知识阶层参与其中)。他们可能也从事学术活动,但那不一定是其主要事业。与“汉学家”相对,他们很多都属于“理学家”。同时,还不能忽略皇帝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如康熙时由发现人口问题,引致对经济对策(“农政”)的探讨,乾隆朝发起扩大仓储(“粮政”)的新一轮努力,等等。这些可能终将有助于划定这一研究的范围。
如此来说,十八世纪最重要的“经世”之务有“农政”、“垦政”、“粮政”(涉及仓储、赈粜、禁囤、禁遏、平价),“财政”(地丁合一、永不加赋),以及到十九世纪才显得更为突出了的“盐政”、“漕政”,等等。
其涉及范围,见于《皇朝经世文编·户政》者有:理财(两卷)、养民(一卷)、赋役(三卷)、屯垦(一卷)、八旗生计(一卷)、农政(三卷)、仓储(两卷)、荒政(五卷)、漕运(三卷)、盐课(两卷)、榷酤(一卷)、钱币(两卷)。
见于《清史稿·食货志》中有:户口、田制、赋役、仓库、漕运、盐法、钱法、茶法、矿政、征榷、会计。
其所涉及人物,有见于《清史稿》的陈宏谋(仕于多省)、陈大受(安徽)、塞楞额(江西)、杨永斌(广东)、潘思榘(安徽)、裴宗锡(安徽)、阿尔泰(四川)、沈善富(安徽);见于《清实录》的张广泗(贵州)、陈悳荣(贵州)、姜顺龙(四川)、黄廷桂(甘肃)、张允随(云南)、方观承(直隶)、准泰(安徽)、陆耀(山东)、蒋溥(湖南)、郝玉麟(两江)、庄有恭(江苏);见于《皇朝经世文编》的尹会一(河南)、毕沅(陕西)、乔光烈(陕西)、岳震川(陕西)、宋如林(贵州)、李绂(福建)、俞森(陕西)、杨锡绂(湖南、广西),或如张之洞所说:“理学家”之外,别有一种“经济家”,其名臣若孙嘉淦、李绂、陈宏谋、朱轼、鄂尔泰、舒赫德、方观承、刘统勋,“其奏议公牍即是著述,或在文集,或在《切问斋文钞》及《经世文编》中,或自有专书”。(23)则可以分别立传。或可以事件叙述,举其一端,加以条贯(如劝农策的制订和推行等)。至于《皇朝经世文编》,即是十九世纪经世派的“教科书”,则可与《切问斋文钞》等书,同作专门的研讨。
过去的思想史研究多少偏重于学术思想,侧重于那些构成“思潮”的流行者或浮在表面上的东西,而对其他种种则不大在意(特别是在思想史中缺乏同时代的经济思想史内容);在研究对象上也偏好文人、学士,而对官员乃至皇帝等人的思想作为(包括意识形态),则不免有所“歧视”,更难及于普通人之生活想法与经营进取(如农民在生产上的“重副轻农”,在交易上的“同步反应”等)。
另一方面,对十八世纪的思想学术界,也过于重视“考据学派”。这就难免“以偏赅全”,因此有学者提出,当时“考据学不是主流思想”。(24)还有一种流行说法,认为清代的“文字狱”使得知识分子、文人不再关心“国家大事”了。但上述那些有关国计民生的问题,哪一个不是亟待解决的重要的现实政治问题?显然,考据学家是不关心也不回答这些问题的。但是朝廷上的大臣呢?那些将学问与经世相结合的“理学家”和“乡绅”呢?从康熙、雍正到乾隆的几朝皇帝呢?不正是他们这一大批人在积极带头思考这些问题,制订政策,并付诸实施,创造出历史的鸿业?不错,古人重视“内圣”之学,但若因此而忽略了“外王”致用的一段,那恐怕真是对思想史的一大误判!所以我们必须转变眼光,关注到这一个层面上来,从国家大政的方方面面来搜集资料,通过对这批人物“所思所想”和“实际行为”的挖掘研究,从而建立起“十八世纪经世之学”。
十八世纪“经世派”的活跃时期是乾隆初年,即乾隆初政的十几年时间。出于种种原因,其后它就渐归消沉,甚至为“考据学派”所“取代”。乾隆十三年以后,随着一个政策“收敛”期的到来,“经世之学”虽没有“无疾而终”,却似乎是越来越“过气”了。实际上,考据学的兴起也有其内在理路,及社会自发的一面;它可能既非出于政治打压,也并非全由政府提倡,而“依然以在野争在朝,以道统争治统”。(25)另一方面,种种学术的升降和风气的变化,不是政府就能掌控的。其原因之一,可能在于“经世之学”只是一种“有限的”知识探求,未必为大多数学子所关心,而“考据学”则可供社会上一般士人“把玩”,何况当时很多人已经以此为“职业”了呢。(26)乾隆二十年代,“考据学派”随之兴起,蔚为风气,到乾隆中叶达到其鼎盛时期。这与乾隆朝政府政策进入一个较为迷惘的“无策期”,或许也有一定关联。
可惜的是,迨革命军兴,则一切可称为清代“经世学”者,均失去其价值所在。有关遗产并未得以总结,特别是仍然“活着”而“有意义”的那一部分:如在清代历史中,是否存在现实可行的经济发展道路?土地开垦曾经有何作用,今后是否依旧可靠?“赋役”应如何征收?仓储是否越多越好?政府又当如何确定它的角色和地位?……(27)
或者,如果《皇朝经世文编》(或类似的一部著作)能早若干年——如在乾隆末年——问世,世人对乾隆之治,乃至乾隆学术,恐怕都会有一番“刮目相看”了。也许,历史上就总是这样充满了遗憾,让后人不能徒然站在前人的肩上,坐吃山空,无所作为?
讷亲的悲剧
在我的新书《乾隆十三年》中,“金川之役”俨然成了一出重头戏,它并非从正面,而是侧面,从官场文化的角度来讲这个故事。其中一个要角不是别人,正是讷亲,没有他的失败就衬不出傅恒的成功来。只是还有一点“意犹未尽”。
乾隆初年,皇帝身边都是一些雍正朝留下来的元老重臣,如鄂尔泰、张廷玉等。此时满洲亲贵、公爵讷亲,经皇上刻意栽培,成为新的核心班底的首要成员。所谓“朕自御极以来,大臣中第一受恩者,莫如讷亲”。作为大学士、独自承旨的首席军机大臣,一时之间,讷亲可谓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乾隆九年,他作为钦差大臣查阅河南、江苏、安徽三省营伍,并验看河工、海塘。当时即有人认为,是借阅视营伍及河工、海塘之名,为皇上首次南巡作实地考察。但讷亲回来,所作报告如何,似乎就没人提及了。
时人程穆衡《金川纪略》曰:
乾隆九年,讷亲奉命由山东巡阅江南、江西营伍,各督抚提镇款待过于乘舆。江南抚臣陈大受至启圣祖南巡诸离宫,修饰奉之。游宴所至之处,绮绣地衣,彩棚香灯,动接百里。广罗珍器古玩,自通衢陈设至于馆舍,过后从奴收卷一空。进食每具珍膳,多者至百余扛,宰杀每物动以千计。倾国聚观,田舍皆空。
父老或释耒而叹曰:“生人大福要有分限,我侪幸未死,观此人作何结局!”
《清史稿·讷亲传》所言:“讷亲勤敏当上意,尤以廉介自敕”,似乎就不无疑问了。而更难面对的是权力的诱惑,《稿传》接着说,“然以早贵,意气骄溢,治事务刻深”,说的恐怕就是这方面的情况。
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报告皇上。乾隆十三年,因金川的败绩,皇帝这才提起讷亲的诸多不是之处,
(赴金川途中)将军巡抚迎见,讷亲傲慢睥睨,仰面不顾。于地方情形,全不置问。秦蜀接壤,军营动静,亦概弗咨询。而其沿途,肩舆自适。驺卒动遭鞭扑,流血浃背,或至颠踣,为人马践踏,转在轿中视而笑之。此岂复有人心者耶?
以前则置若罔闻,从不提及,迟之许久才突然翻起老账来。大家不妨想想,还有什么,是皇上始终隐忍,未曾说出的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