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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王乱:西晋那时的权谋诡计-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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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胜利果实正摇摇欲坠。
    消息传开,一片欢腾山呼万岁,绷紧了二十多天的神经一下子全放松了,全军上下欢天喜地预先庆祝起胜利。
    庆祝活动还没开始,就听营外马蹄声惊天动地,随即四周连绵响起恐怖而绝望的惨叫。
    石超领着五万大军杀了进来。
    三、荡阴之役
    不能过分责怪陈匡、陈规的情报不准确,当时邺城的动向确实很难掌握。
    像皇帝亲征这种事情,一般都发生在创业之初天下未平的时候,比如汉高祖亲征匈奴、英布,汉光武帝亲征隗嚣等等;守成之君亲历戎事冲锋陷阵,翻遍史书都十分罕见,偏偏今天就发生了。旁人还可以袖手事外看热闹,邺城内诸色人等都被平地惊雷炸晕了,《晋书》上说“邺城震惧”。
    受打击最重的当然就是漩涡中心的成都王,朝为宰辅皇嗣,夕为皇帝指名点姓的头号逆臣,而且还有劳皇帝亲自操刀捉拿归案,这人生的起伏波折也未免太剧烈莫测了。
    成都王心乱如麻,皇帝天威难拒,多年的苦心经营眼看要化为乌有,前途帝业终究春梦一场,怎么办?成都王慌不择路,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逃。
    一逃那就万事皆休,不仅富贵难保,性命也难保了。幸好当时身边有个下属叫步熊的制止了成都王的蠢动,这步熊据说有道术,神机妙算,他掐了会儿手指,很坚决的断言:“勿动,南军必败!”
    成都王的母亲程太妃信奉神道,成都王是孝子,与母亲保持了一致的信仰。步熊的仙风道骨与斩钉截铁的吉言镇定了成都王的心神,同时他也从最初的震惊失措中平静下来。头脑一恢复运转,成都王就发现局势并没有臆想中的那么绝望,在军事实力上邺城并不落于下风,压力主要来自舆论。皇帝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正确,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这个观念根深蒂固,所以与皇帝作战,压力首先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自己的内心。成都王觉得有必要在内部统一意见,安抚邺城惊恐迷惘的人心。
    于是成都王召集邺城大小官员到丞相府议事,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洞明世事练达人情的官僚们都知道,这种场合与其说是用来问计献策,不如说是用来选择立场表忠心的,此时的一言一语都会影响仕途,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两年前在洛阳,油滑了一世的王戎就因言惹祸,最后只得跳粪坑。这段佚事广为人知,有这么个臭烘烘的前车之鉴,此刻谁都不敢言语。
    当时东安王司马繇正在邺城替母亲诸葛太妃守丧,他是宗室前辈,也是朝中重臣,觉得有资格捋一下成都王的虎须,他说:“天子亲征,殿下应该放下武器,缟素出迎请罪。”
    成都王心中其实早已拿定主意,此刻他只盼着群臣识趣附和一下,制造一个众望所归不得不然的样子,然后领兵出城把皇帝打个落花流水,没想到竟然跳出这么一个重量级的反对者。东安王的封国东安国与其父的封国琅琊国都与东海国毗邻,仅这一关系就令成都王十分疑忌,但是东安王是族叔,成都王不便于大庭广众之下呵斥他,所以黑着脸隐忍不发。
    东安王带了头,其他人就受到鼓励,胆大起来。折冲将军乔智明是鲜卑人,察言观色不如汉人那么机敏,他也劝成都王出城投降,迎接乘舆。成都王一肚子火气总算有着落了,他痛斥乔智明:“卿名晓事,投身事孤。主上为群小所逼,将加非罪于孤,卿奈何欲使孤束手就刑邪!共事之义,正若此乎?”
    成都王指桑骂槐,这话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其中“共事之义,正若此乎”八个字分量犹重,相当于在质问乔智明:“你让我束手就刑,你是不是与我同一阵营?你是否对我忠诚?”
    成都王如此态度,当然不会再有人不识趣,马上就有司马王混、参军崔旷表示成都王英明,我军应主动出击,从持驾的歹人手中救出皇帝,其余众人也都唯唯诺诺。成都王很高兴,拨出五万大军,给石超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率军出城迎敌、救驾。
    荡阴,石超宛如天兵下凡,王师十万大军惊惶失措,狼奔豕突。
    来时路上石超心中还很忐忑,不料甫一交战,胜利就已在望。各地方援军纷纷临阵脱逃,稍有抵抗力的只有洛阳出来的禁军,也是阵形紊乱毫无章法,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惠帝坐在御辇上,周围杀声四起,头顶箭矢飞来飞去,身前身后不断有侍卫受伤倒下。敌军士兵步步逼近,充满杀气的脸庞溅有血污。打到最后,陈眕、上官巳也带着部分残军逃离战场,风声鹤唳日夜兼程,一口气逃回了洛阳城;东海王也撂下惠帝逃跑,他知道回洛阳依然会有灾祸上身,于是改向东南方向逃窜,目的是徐州下邳,寻找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的庇护。惠帝北征的时候下诏要求司马楙出兵,司马楙没有从命,这已经表明他不想得罪成都王,此刻东海王来投奔,司马楙当然也不会接纳,东海王走投无路,只好回到位于徐州中部的封地东海国,等候处分。
    领袖们都逃了,随扈的百官也当即做鸟兽散,他们的命运各异,有的逃回了洛阳,有的死在战场,更多的是向成都王投降。惠帝被可怜而无助的撂在装饰华美,显示他帝王之尊的御辇上,辇身满是箭痕,周围横七竖八堆砌着死尸,惠帝身中三箭,脸上也受了伤,鲜血直流。当时留在惠帝身边护驾的只剩下嵇绍一人,嵇绍穿着朝服,下马登辇,用身体遮蔽惠帝。石超的士兵巡逡而至,看到伤痕累累的君臣二人,从服饰上辨认出二人身份,这些士兵当时正杀得性起,惠帝不敢杀,那就杀嵇绍。士兵将嵇绍从惠帝身边拉开,惠帝说:“忠臣也,勿杀!”
    此刻圣旨已经没有用了,士兵回复惠帝:“奉太弟令,惟不犯陛下一人耳。”说完手起刀落,将嵇绍斩杀于御前,血溅了惠帝一身。惠帝吓得跌落草丛中,怀中六枚皇帝印玺(注:蔡邕《独断》:“皇帝六玺,皆玉螭虎纽,文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皆以武都紫泥封之。”)散落在地。
    石超闻讯赶来,将惠帝接到自己营帐中。惠帝担惊受怕半天,又累又饿又渴,石超献上水,军中没有食物,就到附近摘了几个秋桃,给惠帝聊以充饥。
    石超派人回邺城报捷。成都王大喜,如果惠帝死于此役,那就等于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弑杀亲兄、弑杀天子,幸好惠帝无事,成都王派出中书监卢志去将迎接惠帝,石超派弟弟石熙随行护驾。
    当天黄昏,惠帝被移到邺城外成都王的军营里,荡阴之役以王师惨败、惠帝被俘告终。
    整个惠帝北征是一次混乱、拙劣的军事投机行为,失败是必然之势。在军事史上此役毫无称道之处,但是它在两晋政治史上的影响却相当深远。
    众所周知,“五胡乱华”的直接诱因是“八王之乱”中的东海王一派与成都王一派各自向胡人借兵,引狼入室。“八王之乱的最后一幕,即司马越与司马颖的对抗,由于各种势力的参与,就进一步扩大化和复杂化,不再是单纯的诸王之争。对垒双方,一方为成都王司马颖、匈奴人刘渊、羯人石勒等等,另一方为东海王司马越、鲜卑拓跋部、鲜卑段部和‘乞活’等等。敌对势力阵线分明,冤冤相报,屠杀无已时,动乱愈演愈烈,仇恨愈结愈深。”(摘自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2005年修订版,P26)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五胡乱华”的前三十年可以视为东海王、成都王两个阵营冲突的延续、升级与失控。这一点可以从西晋末年的政治格局中看出端倪:匈奴人刘渊、羯人石勒都与成都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与刘、石为敌的王浚、祖逖、刘琨、鲜卑段部,都曾是东海王的盟友,而在江南立足延续晋祚的司马睿政权,即日后的东晋朝廷,则更是东海王精心培育的结果。
    这两个壁垒分明、相互仇视的阵营是何时形成的呢?就形成于公元304年的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惠帝北征。两晋之交叱咤风云的人物,大部分参与了荡阴之役,所以此役是意义非凡的。不过在当时,它混迹在连绵不断的大小内战之中,所有人,包括当事人在内,都没有能够窥其全貌,必须等到二十年之后再来回顾,才发现此役提纲挈领,定下了今后二十年历史的大纲,并且早已给各个历史人物安排好了角色、立场。
    且先看东海王的军营,前后走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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